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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手頭無事,正閑得發慌。 傅司棋一一應下。 沈昭把玩著官窯新貢上來的白釉點褐筆洗,隨口道:“沈晞……朕的大哥最近在干什么?” 自打沈旸出逃,這位岐王殿下就一直都是校事府的重點監視對象。傅司棋未加思索,立即回:“在桐安府練兵,他覺得陛下有意跟南楚開戰,想請旨上戰場——到底是行伍出身,舍不下戰場?!?/br> 沈昭微微一笑:“三司會審時,給他設個座,讓他旁聽。當年淮關慘敗,他的外公黎老將軍戰死,黎家軍幾乎全軍覆沒,也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這么多年了,這病根也該除了……” 傅司棋表面答應著,心底卻暗自詫異,不住地偷覷沈昭。 筆洗的成色極好,瓷面細膩柔潤,上面畫著的蓬萊上仙姿態飄逸,令沈昭極為心悅,他言語輕快道:“還有,在審案的大堂上架座屏風,讓徐長林坐在屏風后面旁聽——你要注意”,沈昭驀地嚴肅起來:“讓他聽歸聽,可得派重兵看押,此人心眼太多,不能讓他跑了?!?/br> 傅司棋道:“臣明白,陛下放心?!?/br> 暮色將至,殿中變得幽暗,宮女進來掌燈,瑩瑩光火亮起來,將肅穆的殿宇點綴得溫馨而寧靜。 傅司棋估摸著皇帝該用晚膳了,便起身要告退,還未等退出大殿,被沈昭叫住了。 他將筆洗放下,揉著額角,神色幽邃,慢慢地問:“蘭陵現下已經出城了吧?” 傅司棋一凜,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回答:“大約……是吧?!?/br> 這位公主殿下從來不會失于算計,非得等到自己和萊陽侯走得足夠遠,才肯派人把那封陳情書送回來。 到了如今,除了萊陽侯,她仿佛誰都不信了,連溫玄寧想要送一送他們,她都不許。扈從她一個都沒帶,連內線都沒處安插,起先傅司棋還不甘心,派了人暗中跟著,誰知蘭陵公主指揮著萊陽侯駕車,繞了幾個街道,不知使了什么計,竟將那些跟蹤他們的暗衛全都甩開了。 傅司棋回來跟沈昭說,沈昭只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那可是蘭陵公主啊,憑你這點道行也想跟蹤她?!?/br> 沈昭這副看淡恩怨的模樣讓傅司棋很是郁悶,當時他正想再勸些什么,恰巧溫瑟瑟就來了。這樣一來,縱然有滿腹的諫言也得咽回去。 過后細想,他不覺得沈昭當真是將恩怨看淡了,只是皇帝陛下心思幽深,等閑摸不透罷了。 想到這兒,傅司棋便將心思都收了回來,規規矩矩地揖禮告退。 夕陽西下,晚霞暈染于天邊,斑斕光澤鍍在龍尾道上,顯得這條龍既溫和,又有了些煙火氣。 三司會審整整持續了一個月,才逐漸將當年的事情恢復全貌。 嘉壽三年五月,淮關戰事起,嘉壽皇帝點兵遣將,封黎淵為主帥,宋玉為副帥,奔赴淮關迎敵。 同時,蘭陵公主與裴元浩積極奔走于朝堂,拉攏當時鳳閣和兵部的官吏,悄悄往黎淵和宋玉帳下安插自己的人。這其中便包括當時的中州刺史陸通,即陸遠的父親。 嘉壽三年八月,太后過壽,恰逢宋貴妃被診出有孕,嘉壽皇帝龍顏大悅,在壽宴上多飲了幾杯,蘭陵公主主動提出送皇兄回宮,醺醉的嘉壽皇帝得意于淮關戰事一片向好,囈囈醉語,無意中說出了‘九丈原’這三個字。 蘭陵公主猜測這個地名極為要緊,便暗中指使裴元浩動用朝堂力量多方打聽,終于知道,尚書臺曾秘密擬過一道圣旨,命宋玉在合適時機率大軍西撤,設伏九丈原,配合黎淵將軍全殲楚軍。 蘭陵與裴元浩商量過后,決定勾結南楚聞太師,將這一軍情機密連同從陸通那里獲得的行軍布防圖一通交給他。 嘉壽三年九月,黎淵率軍偷襲楚軍,想要引他們至九丈原,楚軍卻事先覓得天機,派重兵迎之,黎淵不敵,向在九丈原設伏的宋玉發出求救信號。 宋玉欲救,卻被陸通率中州軍阻攔住了去路,雙方發生了一場惡戰。這期間,等到黎淵所部被楚軍盡數殲滅,蘭陵公主和裴元浩派出的殺手潛入宋玉軍中,趁大軍苦戰疲憊,斬殺校尉以上品階的官吏,意圖將所有知情人滅口。 關鍵時候,陸通心有不忍,暗中救了宋玉,放他率殘部回長安。 黎淵將軍戰死,黎家軍全軍覆沒之后,黎家外戚憤怒至極,又恐宋貴妃誕下皇子威脅到岐王地位,便對宋家猛烈攻之。 裴元浩和蘭陵公主亦視宋玉為心腹大患,恐他泄露當日淮關慘敗的真相,命各自麾下文武朝臣對嘉壽皇帝施壓,要求嚴懲宋玉。 舉朝一片喊打喊殺,但凡想為宋家說話、力求查明真相的正直朝臣皆莫名其妙遭到暗殺,到了最后,朝野上下只剩一片寂寂,嘉壽皇帝不得不殺宋玉以安朝局。 數十頁的結案陳詞擺在沈昭的龍案上,他花了整整一夜,才在晨光破曉之際,看完最后一個字,將奏折合上。 魏如海推門進來,端著漱口清茶,觀察著沈昭的臉色,輕聲道:“陛下,馬上就要早朝了……” 沈昭閉了閉眼,道:“傳旨下去,今日免朝?!?/br> 魏如海應是,將茶放在沈昭手邊,就要悄悄退下去。誰知剛邁下御階,便被叫住了。 “備輛車,朕想出去走走?!?/br> 魏如海嘴唇翕動了一下,想勸,可終究沒有勸出口,端著拂塵顫巍巍地頷首。 晨光微熹,薄曦初散。 長安街衢籠罩在淡淡的朝霞里,蜿蜒伸展,兩邊鋪子陸續開門掃塵,掛起幡巾開始迎客。 零星的人煙慢慢打破安靜,開始了新的一天。 沈昭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去哪兒,馬車跟在自己身后,走走停停,卻走到了別館。 魏如海會君意,先一步向守衛遞令牌,值了一宿夜正懨懨欲睡的守衛們瞬間清醒,惶恐著快步上前跪拜,沈昭只道:“平身,回去,該干什么干什么?!?/br> 守衛又烏壓壓退回去,有個靈巧的,抬手把別館的門推開了。 徐長林果然也一夜未眠,初冬清冷,百花盡謝,院中光景實在太過蕭索,他渾不在意,只坐在石凳上,手里捏著青瓷酒壺,正自斟自飲。 “給朕也倒一杯吧?!?/br> 徐長林一怔,坐著沒動,只伸手拿過一只新酒盞,斟了滿滿一杯清酒,推給沈昭。 沈昭撩起前裾坐下,抿了一口,道:“這酒實在難喝,什么梨花白,從當年第一次喝的時候朕就想說了,跟糖水似的,沒滋沒味,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偏愛喝這種娘們唧唧的……”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毙扉L林及時打斷他,抬眸看他:“父親當年既然已經逃回了長安,為什么不替自己申辯?我看了卷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喊一句冤枉,到死都沒有?!?/br> 沈昭握著酒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