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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策旺阿拉布坦把王帳搬到布達拉宮里,十萬準噶爾鐵騎據唐古拉山天險而守,到那時沒個四五十萬大軍,休想拿下西藏。十四想著終于點了頭。 “而我深入拉薩之前鋒軍,孤軍直入,疲敝叢生。應以誘敵深入為上,圍困施壓為中,正面對戰為下……” 馬齊放下折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李榮保問:“怎么?烏雅晉安這十策不好嗎?” 馬齊喟然長嘆:“我是為了四爺嘆氣,你說他怎么就這么不走運呢?” 人家唐太宗玄武門之變夠驚心動魄了吧?可也就這么一波推平了事。朱元璋寧可傳位孫子,都不看燕王一眼,朱棣夠郁悶了吧?可打場仗,把侄兒趕跑也就完了??伤臓斈?,前頭被廢太子壓了一二十年,好容易太子倒了,又有八爺曇花一現。等八爺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偏生老天爺又賜下這么兩場仗,一下子又叫十四爺爬到您頭上去了,您到底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才會這么點兒背??? 馬齊不由深深為胤禛感到憂慮——李光地他們之所以反對出兵西藏,無非是怕幾十萬大軍進入藏區,后勤供給難以保證。照十四爺這樣分析,需要兵臨拉薩的不過數萬人,其余軍隊布置在青海,這就省糧食多了,只怕皇帝就要動心了。 乾清宮里多了一架蒙著西部藏區地圖的屏風,康熙一邊拿著放大鏡查找線路,一邊說:“入藏的前鋒軍就由西安將軍、湖廣總督額倫特總領,你坐鎮青海,對陣策旺阿拉布坦?!?/br> 晉安略一猶豫,還是拱手道:“皇上,入藏的前鋒軍極為緊要。不奪回拉薩,奴才就是把青海守成鐵桶也無濟于事。額倫特將軍年輕氣盛,奴才只怕……” 年輕氣盛是一方面,關鍵是他們不是一個派系的。額倫特是滿洲鑲紅旗人,其父佛尼埒是順治年間的西安將軍,他本人承襲父職,根正苗紅,是標準的官N代出身??墒菚x安卻是典型的通過三場對準噶爾戰爭一步登天的草根派。要是額倫特不服管教,事情就大發了。 “放心,朕會派御前侍衛攜金令從旁約束于他,絕不能有違抗軍令之事?!?/br> 康熙按按額角,也是頭疼得很:“藏區不比其他地方,當年打三藩、定西北的武將大都老了,不宜入藏。年輕一代的將領,又大多還沒見過世面,帶一旗之兵尚可,為帥難以服眾。挑來撿去,也就你們二人尚可為朕分憂?!?/br> 康熙說著丟了放大鏡,長嘆一聲:“若是早個十年,朕何須假他人之手對付策旺阿拉布坦?”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晉安只有應了。 康熙又命人傳喚胤禛:“,你要用總督府代替原本的部落共治,用滿人總督代替拉藏汗?為什么?” 胤禛反問:“漢初郡縣制與分封制并行。漢武帝為何要廢除諸侯王,改用郡官治理?” “諸侯國各自為政,不服朝廷管教,長久下去,無異于分疆裂土,自然是委派官吏來得更好?!?/br> 胤禛回道:“皇阿瑪英明。在兒臣看來,西藏的拉藏汗、云南的土司、西域的回部、蒙古諸部落,這些就是我大清的‘諸侯國’。他們據偏遠之地,有自己的軍隊,截留地方稅收,無異于國中之國,區別不過是有的服從朝廷管教,有的不服罷了。如今何不趁此機會,徹底裁撤拉薩汗部勢力,設立西藏地方總督府,將西藏由‘委托管理’的國中國,變為直接受中央管理的行省,如此才是長處之道啊?!?/br> “將來云南也可比照此法,改土司府為州縣衙門,這樣才能讓云貴百姓心中只有一個國、一個皇帝?!?/br> 康熙眼前一亮,不斷拿手指敲擊著桌面。如果十四的折子是從戰時的角度來分析如何贏得一場勝利,胤禛的折子就是從戰后重建的角度來分析如何長久地治理川、滇、藏三地。 皇帝不由再次頭疼加心疼——這為啥是兩個能干的兒子呢?這要是一個兒子和他養的孫子,該有多好? 第198章 查爾斯·狄更斯在中這樣形容大革命時期的法國:這是最好的時代, 也是最壞的時代。 這個論斷, 同樣適用于康熙治下的大清。 雖然明知封建制度導致的根源性落后在所難免,但是身處這兩千年封建王朝的最后一曲絕唱之中,繡瑜依然很難不為其所體現出來的大國氣度所感——自從順治入關以來,雖然狼煙四起, 烽火連天大半個世紀, 但是自從康熙元年鄭成功暴病身亡, 清廷已經有四十余年的時間,沒在對外戰爭中打過敗仗了。 四十年,也就是說, 自大阿哥胤禔以下的所有皇子,皆是在清軍不敗的神話中長大。尤其是胤祥胤禎兄弟二人成長于康熙三征準噶爾后、大清軍威極盛之時,從康熙二十七到三十五年, 皇阿瑪力克噶爾丹的歷史,就是他們的睡前故事。 這種自幼沉淀在骨子里的自信,表現為一種忙而不亂的氛圍。這些天康熙雖然百事纏身,胤禛雖然忙著跟各地漕運、陸運、驛站的官員打擂臺, 十四天天跟晉安開會到深夜, 就差搬到烏雅家住著了。然而中樞機構的運行紊然有序,一場調動十萬兵馬的大戰, 就像春耕秋收、南巡北獵的尋常事務一般,輕松寫意地被處理掉了。 繡瑜總記得十四好像會出征打西藏,還擔憂了好長時間,到處搜羅抗高原反應的藥。 然而十四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張口就說“只要能隨軍, 愿為帳下小卒”的愣頭青了——現實是以他的身份,不管擔任何種職務,都是敵我雙方的焦點人物。君不見,打個苗疆,康熙還弄了五萬兵馬保護他。藏區運糧不便,每一點兵力都要用到刀刃上,他若去了,晉安還得分神來保護他。 十四郁悶了兩天,又打起精神來投入備戰事宜之中。 康熙發現了小兒子的成長,欣慰地捋捋胡子,轉頭塞了無數珍寶和女人到他府里,以示嘉獎和期許。 又因為十四一直后悔當年跟胤祥鬧別扭,建王府的時候中間隔了兩戶人家,來往不比四哥六哥家里方便。這回恰好住他隔壁那鑲白旗的副都統犯了事,被罰沒家產??滴跻桓吲d,就把隔壁兩處宅子也賞了他,推平做花園也好,加蓋成別院也好,由得他去折騰。 然而這樣一來,王府的面積就遠遠超過了十四貝子爵位的規制,甚至比親王府都大了許多。 這種公然逾制的行為,引得御史們紛紛上書?;实鬯降紫赂C瑜抱怨:“哪個阿哥家里還沒兩個別院了?大敵當前,這群酸文人還盯著一處房子不放!”被激起逆反心理的皇帝,干脆全部留中不發。 這下墻頭草們又自以為讀懂了皇帝的心意——把王府擴建得比親王府都大,說明皇帝覺得親王的規制尚且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