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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也得涂抹得粉白脂紅,方才顯得吉利而精神。她是閑的沒事做,每日就看看書,調調脂粉。 瘦鵑這一天早上洗過臉,一不小心多撲了些粉。正碰見秉文從樓下走上來,瘦鵑便笑道:“你看我臉上的粉花不花?” 秉文看了笑道:“花倒不花,只是好像太白了,同脖子是兩截?!?/br> 瘦鵑忙拿手絹子擦了擦,笑道:“那這樣呢?好了些嗎?” 秉文笑著湊上來,道:“還有鼻子上?!?/br> 瘦鵑笑道:“哎呀,變成白鼻子了?”她很仔細地擦了一會,方才把手絹子收起來,跟著遲秉文一塊兒到起坐間里來吃早飯。 遲太太眼見得他們兩個現在這樣好,不由得連掃了幾日為了淪陷區的哀愁,亦笑起來,不停地給瘦鵑夾菜。 他們搬的新房子在租界里頭,二層的小洋房,比之前榆園路上的公館要小上許多,擠一些。整天悶在家里,難保不會懨懨的。 某一天晚上,秉文便提議帶她到郊外去玩。瘦鵑倒很興奮,第二天一早起來便打扮好了,全副武裝。羊絨的圍巾兜到臉上,頭頂蓋著一只寬檐的婦人禮帽,只露出兩只光溜溜的眼睛,她素著一張臉,同報上登出來的風光老道的樣子又不同,簡直叫人家都認不出來。 他們搭了電車去不忍湖玩。 雇了只游船,船行到一半,秉文忽然又起了興致,說要學劃船,船家笑呵呵的讓他,他便坐到船頭上去扳槳。 一槳打下去,沒輕沒重的,水花濺了瘦鵑一身。黑呢大衣上落了一層水珠,她忙用手絹子給擦掉了,然而敞開的大衣里露出來的軟緞旗袍,卻因為光滑的緣故,倒是不吸水,水珠骨碌碌亂滾著落了下去,瘦鵑拿手絹子隨便擦了擦,她腳底下一片水漬。 秉文十分不過意,忙丟了槳來看她。她斜瞪了他一眼,卻仍是笑著,喜孜孜地把包里的粉鏡子取出來,把臉上也擦了擦,又對著鏡子把打濕了的頭發往兩邊撥撥勻。 帽子在她手邊,她一上了船便摘下來了,這時候重又戴上去。遲秉文拉住她的手,“別急著戴。頭發還濕呢,小心捂著傷風?!?/br> 太陽的犁鏵切開蔚藍的水。 他問船家要了一盞油燈,領著她下到船艙里烤著火,多給了一些炭錢。 兩個人只管玩到了太陽快要落山,才又搭了電車回去。為了討一口飯吃,不管是什么時期總有人出來掙錢,那些下了班的男人拎著一只公文包,手里再拿一張報紙,都一哄而上的往車廂里擠進來,塞得滿滿當當。 總算到了家里,瘦鵑摘了帽子,又把手里的皮包也放了下來,她微微低下頭去解大衣的鈕扣,盡量的不去看他。 這幾日相處下來,她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空氣有點異樣,她仿佛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密切注意著。 秉文脫了西裝外套,跟上來,她發覺了,便抬起腳紅著臉的走到穿衣鏡前面,去打量她這一身衣裳。 她覺得該說點兒什么了,便伸手理了理頭發,又把衣襟扯扯平,道:“今天電車上真擠,擠得人都走了樣了,襪子也給踩臟了?!?/br> 遲秉文立在她的身后,也往鏡子里掃了一眼,笑道:“臟了就臟了,咱們再買?!?/br> “襪子是容易,我這大衣倒是不好打理的?!彼皵D電車的時候沒發現,回了家才看到,大衣上被原先站在她旁邊的男人給滴上了一點兒rou包的湯汁。 “我看看?”他看過去,雖然油污的面積不大,然而點在那里又十分的影響美觀。 他忽然笑道:“我知道你喜歡新興公司的皮大衣,我已經給你訂了?!?/br> 瘦鵑詫異地轉過身來,“真的?” “我騙你做什么?” 兩個人立得太近了。 秉文道:“你看我,出去玩一趟,是不是曬黑了?” 瘦鵑果真仔細的往他臉上瞅了瞅,卻笑話道:“又不是夏天!哪里曬得黑!” 他低低地笑出聲,盯住她看,“我的臉曬沒曬黑看不出來,但我倒看見你的臉這樣紅……”他頓了頓,“曬的吧?” 瘦鵑反應過來,抬手就往他身上輕輕地捶了一記,佯裝做懊惱的樣子走開了,只留下遲秉文一個人還站在穿衣鏡前傻笑。 為了防止學生外出不安全,這樣的特殊時期里,聯大便讓家遠的學生都住在學校的宿舍里,不許她們亂跑,馮小嬋亦在此列。她幾日不見遲秉文,急起來,托了人去打聽,才曉得他是請了一周的病假。小嬋信以為真,立刻跑到宿舍樓底下打了電話到他們新搬的洋房里去,質問起周瘦鵑來。 她在聽筒里頭咄咄逼人的樣子,好像遲秉文不管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要賴到瘦鵑頭上似的。 沒說兩句,瘦鵑就掛了電話,只管一個人在那里沉著氣想著。她把床前的電話線握在手里玩弄著,那電話線圓滾滾的像小蛇似的被她匝在手腕上。 阿小端了針線盒子進來,瞧見這樣一副場景,亦不敢多話。 遲秉文先前叫遲太太叫到了樓下去,不清楚內里的情況,此時推開門進來,笑道:“媽問你還想不想吃宵夜?” 瘦鵑不作聲,她好像是伏在桌上看報的樣子。 遲秉文一愣,又問了一句,瘦鵑還是不答。 他這才把目光偏向阿小,輕聲道:“怎么回事?” 阿小織著絨線,把竹針倒過來搔了搔頭發,露出那躊躇的樣子,壓低了聲音道:“好像是馮小姐掛了個電話過來……” 遲秉文心下一沉。他雖然不清楚內中情由,然而不必想,也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在門口站了半天,盯著瘦鵑的背影出神。好半晌,他忽然蹲身下去,把地下的落發和報紙都拾起來,又把梳妝臺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敞開的雪花膏缸一只一只都蓋好,把她的粉撲亦收到妝奩里頭,又把頭發刷子上粘纏著的一根根頭發都揀掉。 瘦鵑看著他的動作,終于緩緩地單槍直入地問道:“她說她一直以來就知道我們早就離婚的事情,還是你提前告訴了她的。她說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為了你母親,所以這段時日才故意冷落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安撫我的情緒,讓我陪你演完這一出戲——是不是?” 這是她的痛處。 他擦了一根洋火點香煙,把火柴向窗外一擲,便站在那里,面向著窗外,深深地呼了一口煙,一顆心直往下沉?!澳阏f是不是?” 馮小嬋是他們之間跨不過去的一道坎兒,這一段時日以來,他們過得太快活了,以至于忘了馮小嬋的存在?,F在一提起來,就又是血淋淋的一道創口。 卻又不得不正視起來。 瘦鵑不說話,遲秉文便又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對我很灰心?!?/br> 他頓了頓,又道:“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