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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盆水,兜頭蓋臉的朝著秉文潑下去,澆了個徹底。 她大笑起來,喊道:“先生先生!疑是銀河落九天!” 眼見得地下也汪了一片的水,遲秉文身上更是濕的一塌糊涂。 瘦鵑輕巧的笑“哼”了一聲,昂起下巴十分高傲的把兩扇窗戶“砰”的一關。 阿小聽到了響動,忙從浴室里探出頭來問道:“少奶奶,怎么啦?” 瘦鵑得意的撇了撇嘴,笑瞇瞇的道:“沒什么。才剛看到樓底下有個流氓,盡釘著咱們這兒看,我給他澆了一盆水,嚇跑了!” 阿小吃了一驚,兩手在圍裙上一擦,三腳兩步的從浴室里跑出來道:“讓我來看看!這可得小心——這些小癟三呀,就專揀著有錢人家家里打主意!” 瘦鵑忙攔住她道:“你看什么?早被我嚇跑了!沒事的!你快去繼續幫我放熱水嘛~快去~” 阿小聽她這么一說,也就停下了步子,無奈的往她身上脧去兩眼,又乖乖退回到了浴室里。 噴頭里嘩啦啦的淋著水。 遲秉文眼見得窗戶重重關上了,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想來是醉了酒,要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竟然靜靜地又在樓底下站了許久,直到他們那間房里的燈也滅了,才返身回去。 一路上,他把瘦鵑嚷出來的那一句英語反反復復的在嘴里念叨著,打定了十二萬分的主意,明日一定要請教一番教授英文的陳伯玉,她到底說的是什么意思? 第28章 教阿小的賭鬼弟弟做人 遲秉文淋了一身的水,剛開始倒沒覺得什么,后來在回學校的路上越走越冷——當天晚上便受了風寒,躺在宿舍床上昏昏沉沉的發起燒來了。 陳伯玉得了空去探望他時,只聽見他在半夢半醒之間,嘴里還喃喃著一句洋文,然而咕嚕咕嚕的聽不清楚,只是隱約聽見一個“what”,一個“you”。伯玉聽著便笑了,笑他在夢里還用功。 一大早,遲公館里還沒用上飯,瘦鵑便聽見公館后門頭的巷堂里傳來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聽起來像是在爭執。 她從浴室里出來,單裹了條浴巾,便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慢騰騰地踱到窗戶口,勾著頭往下去看。 阿小同一個男人立在后門口的屋檐下,拉拉扯扯的不知在說些什么。后來阿小到底是急了,劈臉給了那男人一記耳光,抑著聲罵道:“你簡直不是個人!” 那男人挨了打,卻仍是一副下流痞子樣兒,腆著臉伸著手,“阿姐呀,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消消氣吧~就給我幾個小錢,我好去還了外頭的賭債??!” “呸!活死人!你這沒良心的殺千刀!噢!你還當我是個人么?!” “阿姐怎么能不是個人?” “你要還拿我當個人,你就趁早走開!咱們以后再不往來,撇干凈了!我只當沒你這個弟弟!” 瘦鵑這時候也看出了門道,冷笑了兩聲,坐回梳妝臺前打扮了一番,等到梳洗好了,竟還聽到樓底下時不時的傳來幾句厚著臉的討饒。 她把半干的頭發往耳后一撩,垂在背后,踏著一只金緞拖鞋,啪嗒啪嗒的往下走。 “阿姐,你要是不給我錢,那邊的嘍啰們可不好應付,到時候可就要到咱家里去鬧了!”那男人眼見得說不通,只好搬出家里人來。 果然,阿小因為擔心她娘,這時候臉色漸漸變得很不好看,她恨恨地蹬著男人,手伸到短衫的口袋里摸出幾個銅錢,然而緊攥在手上,不大肯拿出來。 瘦鵑走到后門廊上,下巴頦往上微微一抬,眼睛往下掃,擺出一副闊太太的傲氣,又伸出一只手來攔開了阿小同那男人。她學著上海女人那一種嬌滴滴里又帶著十足的優越的腔調,漫不經心的說道:“儂讓開,讓我來會會這癟三?!?/br> 男人趕忙跟上前來打千兒:“太太好!問太**!” 阿小這弟弟打扮的像個阿飛,看起來不過才十**上下的年紀,倒已經娶了媳婦了。 后門廊上圍著看戲的傭人們聽到他這一喊,都嗤嗤的笑了。 瘦鵑也回過頭來同她們一道細細地笑起來,一邊又道:“喏,我看起來倒是做太太的樣子了?” 周媽笑嘻嘻,這時候抬起頭來朝那男人啐道:“也不睜睜你的狗眼,看仔細了!這是我們大少奶奶,你阿姐的工錢這一向都是由她來結的,你惹著了這位祖宗奶奶,可就吃不了兜著走咯!” 男人一雙鼠眼瞪得溜圓,不過愣了一兩秒的功夫,便慣了似的左右開弓,抽起自己嘴巴來,告饒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眼瞎心濁!我的好奶奶!奶奶您饒我這一次吧,???小的是真急著用錢呢奶奶!” 眼看著這男人就要湊過來了,瘦鵑兩道細細長長的罥煙眉一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嫌惡道:“呸!誰是你奶奶?!” 阿小看著自己弟弟這樣上不得臺盤,不由得心里發急,鼻子眼睛氣的皺在一塊兒,她上前拉了男人一把,低聲罵道:“你在這發什么瘋?還不趁早給我回家?還嫌不夠丟人?” 男人抬起頭來,緊抓住阿小的手不放,哭喪著臉道:“阿姐,你要是真不給我錢,那我可就活不過今晚了!” 阿小把一口細牙緊緊抵住了下唇,秋日干燥,她本來唇上就干裂了一道紋,稍一用力,竟滲出一絲絲的血來。 瘦鵑看不過眼,厲聲厲色道:“呸!沒臉沒皮的東西!你再別拿這個說事兒!好嘛,阿小就是生來替你還債的?你死不死,同她有什么相干?今晚上,你要真被要錢的那幫人亂棒打死了,我看你也是活該!大不了,到時候扯一張破席子把你一包,隨便往哪處亂墳頭上一丟,那也是盡了今生做姐弟的情分?!?/br> 她叱喝起來,那一張秀麗的刮骨臉,兇起來像晚娘。 男人不由得被她這樣強勢的神情給震住了,就一迭聲的賠不是,想要開溜。瘦鵑忙叫眾傭人上前抓住他。 男人慌了,眼光縫里漏出來一種乞食的野狗的慌張的神色。他嚷道:“大少奶奶您這是做什么?” 瘦鵑皮笑rou不笑的,也不作聲,抱臂站在廊檐下看著。 不一會兒,巷口處來了一輛黑色的公務車,車在人堆的幾步開外便停下了,下來了幾個帶著帽兒,一身黑白束著腰的警察,手里拿著執法棍,還有個領頭的執著把槍。 他們的帽子頂上是平平的一片白,瘦鵑不由得聯想到了非洲草原上的“平頭哥”——蜜獾。 那領頭的警察走上前來,沖瘦鵑彎了一彎腰道:“您就是遲家少奶奶吧?你說的那個男人,就是他么?”他說著,拿手指了指斜后處的那一堆人。 瘦鵑客客氣氣的笑道:“是,就是他。還請您把他帶回去,倒也不用太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