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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沉寂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戴著斗笠,看不清臉,斗笠下一雙眼睛恍如黑洞。男人手上提著獵物站在門口。獵物的脖子上還在往下滴血。絲絲縷縷的血跡混著雨水留下來,將門檻都染紅了。四郎的聲音打破了滿堂死寂:“是老莫啊。怎么才回來。后頭熱水都給你燒好了,板鴨我也拿出來泡在鍋里。是前幾日用松枝稻殼熏出來的野鴨子?!?/br>適才老莫提出今日由他來給自家主人做菜,四郎主隨客便,便答應下來。因要做懷胎鴨,老莫剛才就出門去打了兩只鵪鶉,槐大順便讓他捉一只肥鴨子回來做主菜。所以此時才會從前門進來。眾人一聽這話,轉頭看見男人摘下了帽子,只是眼睛輪廓比常人略深而已,所以方才看上去才像兩個黑洞,其實并沒有什么古怪。往下看去,又見這侍衛手上提著的是兩只鵪鶉,一只肥大的桶鴨。大約捉鴨子的時候使得力道大了點,鴨脖子被扭斷了,所以一路往下滴血。滿堂的客人松一口氣的同時,就都覺得適才心中漫上來的驚惶和恐懼有些可笑。為了掩飾這種尷尬,立馬有人另提話頭,說起自家街坊近日誤食毒菌或上吐下瀉,或狂笑亂舞之事。說道最后,互相一通氣,才發現這幾家里的男人都做過僧兵。一時店里的客人面面相覷,心下驚疑不定,擔心真的有冤魂作祟。雖然目前為止還沒鬧出人命,可一想到鎮上有冤魂四處游蕩著害人,身處其間的住戶難免毛骨悚然,有人就嘆:“臨濟宗的高僧如今也都不在寺廟里。不知道現如今去燒香拜佛的話,究竟來不來得及?!?/br>四郎正坐在柜臺旁邊給嫩生姜去皮,他打算做一壇子脆姜,聽了這些話,就道:“大家也不必過于驚慌,冤有頭債有主,只要不去亂吃毒蘑菇,想來也不會有事?!?/br>有客人就說:“可我們又不會醫術,也辨別不出哪種蘑菇是毒菌,這可如何是好?”四郎道:“依我看,最省事的法子就是別去吃野生蘑菇。若是一定要吃,須得十分謹慎。我常年和食材打交道,對于這些也只知道一點皮毛。大家姑且聽聽。第一個,顏色若是過于鮮艷,十之八九都有毒。再一個,毒菌為了誘人采食,常常散發出淡淡的蘑菇香味。普通的蘑菇聞起來,可能反而有股霉味。不過,僅從外觀和氣味上判斷也有風險,有一種鹿花菌,就與平常所吃的蘑菇極像,極容易被誤食?!?/br>“若說試蕈之法,我倒有個更保險的法子?!笔绦l老莫走到柜臺邊,忽然一字一頓地出聲說道。“什么保險的法子?”眾人一聽,都很感興趣,仗著人多氣望,也不怕這黑著臉的陰沉侍衛了,紛紛出言相詢。老莫并不賣關子,他拿起四郎剝好的一片嫩姜,對店里的客人說道:“最保險的法子就是在煮蘑菇的鍋里放入姜片,如果煮的過程中姜片顏色不變,就說明該蘑菇無毒,可以放心食用?!?/br>“胡大夫,這位大哥說的是真的嗎?”李嬸娘一眼看到胡恪也從后院里走了出來,趕忙問他。“嗯,是真的。這法子能鑒別出絕大多數的毒菌?!彼坪跫敝鲩T,胡恪背著一個藥箱,點頭回答了這么一句,就抓起四郎放在柜臺上的油紙傘,急匆匆跨出大門,走了沒幾步便消失在雨簾中。狐貍表哥這段時間,但凡空閑下來,就背著個藥簍子在山里尋找他那個藥方里的材料。路上遇見山民受傷生了急病,也會出手幫一把,漸漸地,鎮民都知道有味齋里住著一個妙手回春的胡大夫。只是這大夫也不坐診,十次有九次來求醫,可能都找不到人。不過,倒也真是個宅心仁厚的大夫,窮苦人家來看病,有時候竟不收錢。所以,狐貍表哥在鎮子上的名聲極好。此時見他這行色匆忙的樣子,店里的客人都議論起來:“且下著雨呢,胡大夫怎么去出診了?!?/br>“莫不是哪家又誤食了毒菌吧?”客人們各自驚疑不定,怕是家人出了事,都有些坐不住,不一時就三三兩兩的告辭離去。店里漸漸安靜下來,四郎在柜臺邊不緊不慢的拾掇嫩姜,他耳朵靈,不時能聽到從二樓傳出來宇文青的抱怨之聲,說是菜上的太慢,枕頭也不舒服,睡得他脖子疼。剝好了嫩姜,都裝進一個大甕里,四郎彎下腰去,從柜臺下面取出一把甘草,二兩白芷,少許零陵香塞進甕。他打算泡些甜脆姜來吃。做好這些之后,一抬頭,就看到老莫背對著自己站在柜臺跟前,微昂著頭,目光在二樓眷戀不去,看似無動于衷的神情里隱含一抹哀傷,又有點自慚形穢的黯淡。四郎多事,看他這樣,便安慰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與惡鬼的最大區別,就在于人有人心,不會失去控制,胡亂殺人。今日有您這一句話,日后便能免墜入下三惡趣之中。再者說,玄微師兄算起來也是道門弟子,略通鬼神之事,你二人肯定還能再見面的時候,誤會總有澄清之日?!?/br>侍衛聽完沒吱聲,背對著四郎沉默的提著獵物,一低頭進了廚房。四郎也跟著進去,先把抱著的大甕放在小爐子上,添了些木炭進去。然后就走到大灶臺邊看侍衛做菜。豬黃瓜條一斤切成十六條,用秤稱出四兩白鹽全都擦在rou上,然后往釜中倒入大盞濃酒小盞醋,往里面撒些干的馬芹和蒔蘿。蓋上鍋蓋后老莫回聲吩咐灶下燒火的小伙計:“改成慢火熬,熬到酒盡醋干為止?!?/br>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侍衛的架勢一看便知是平時做慣這些的人。四郎在旁邊幫老莫把干貝泡發下鍋里煮,嘖嘖贊嘆:“這樣制rou脯的法子倒新鮮。莫侍衛也是真人不露相。我記得崔師兄往年可是以風雅清淡的飲食為佳,恨不得讓身邊的人同他一道餐風飲露,怎么到了北方,口味變重,也該吃起手抓rou條蘸辣椒面的人間風味了?”老莫聽完似乎回憶起什么來,陰沉的臉上不由露出一個笑容:“這是北邊胡人制rou的法子,用牛rou做出來更好,可惜法令不許宰殺大牢。主人年少時的確愛吃素饌,到了北方后要與高大的蠻人作戰,便最愛吃手抓rou條。我以前常給他做。后來宇文公子不喜吃辛辣之物,主人便跟著不怎么吃了?!?/br>說著說著,老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復又冷淡起來。垂目將自己采來的蘑菇在開水中焯去土腥氣,再細切蔥白,與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