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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滴在她瓷白的臉上。她的眼神里透著猙獰的兇煞,像一只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娃娃,一時間連房里的張小旗都嚇得忘了去攔住她。“你們的主子是誰?”百里鳶慢條斯理地扭動匕首,刀刃研磨著皮rou,發出令人牙酸的粘膩聲音,“錦衣衛指揮使楊大人,還是司禮監掌印沈玦?沒關系,你們盡可以去告訴他們我要了這個人的手。但是要記得報上我的名字,”百里鳶盯著哀嚎的男人,咬著銀牙道,“朔北,百里鳶?!?/br>“百……百里……是朔北女侯?!卞\衣衛面面相覷。“沒錯,就是本侯?!卑倮秫S扭過頭來笑,“記得要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否則,惡鬼會追上你們,把你們……統統吃掉!”第103章一念長思夏侯瀲正在詔獄里旁聽南鎮撫司的百戶審訊伽藍暗樁,梳洗斷錐的招式全走了一遍,就差把他的脊梁骨挑出來,那暗樁還是死閉著嘴巴不開口。牢房里泛著一股血腥氣,鮮血牽線似的從那個暗樁身上滴落下來,在刑架底下落了一攤。紅膩膩的,在燭光底下看起來像脂粉盒子里的胭脂膏。夏侯瀲看得心里不舒坦,好幾次想要出去透透氣,但還是忍住了。錦衣衛和東廠雖說都是沈玦的鷹犬,但畢竟分屬不同衙門,暗地里不大對付,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這些錦衣衛對這種場面早已司空見慣,就是夏侯瀲自己的下屬也面不改色,只有夏侯瀲剛上任沒多久,還不習慣這樣慘無人道的審訊法子。暗樁終于供出了伽藍暗樁在京津一帶的布局,不過他被逮住,布局很可能已經變了。夏侯瀲問他伽藍傳遞消息用什么法子,暗樁半死不活地抬起眼皮子,道:“用唇語。我們從來不碰面,只遙遙用唇語應答?!?/br>又是夏侯瀲沒聽過的新法子,段九上任之后改革了不少關節,現在的伽藍早已不是當初的伽藍?!疤剖咴谀??”夏侯瀲又問。“不知道,他老早就被段先生帶走了?!卑禈洞謿庹f。夏侯瀲慢慢握緊拳頭,沉聲問:“你們當真沒有暗巢?”“沒有了,”暗樁說,“段先生說巢xue是等人來一網打盡,真正的隱匿當如鹽入水,現在我們都在正經鋪子里做活兒?!?/br>“持厭在不在伽藍?”“沒聽說過?!?/br>“你們還有多少暗樁在城里?”“不知道,”暗樁頓了一下,道,“我只知道,很多,很多?!?/br>“多到什么程度?”暗樁抬起頭來,對夏侯瀲奇異地笑了一下,“你一出門,就能遇見?!?/br>詔獄里沉默了,地牢里冰冷又潮濕,大家像泡在一缸冷水里面,彼此相望,都是泡得發白的臉色。夏侯瀲忽然想起那天段九說天下黑道,同氣連枝。只有把陰影連成一片,才能無處不在。他心里慢慢沉下去,仿佛看見唐十七在那黑暗的最深處,絕望地看著自己。“百戶大人!”一個錦衣衛急匆匆跑進來。百戶眉頭一皺,瞪了他一眼,“慌慌張張做什么?沒見小沈大人在這兒么?”錦衣衛看了看夏侯瀲,一時竟頓住了腳步,不知道要不要說。百戶又瞪他一眼,罵道:“廠衛一家,你吞吞吐吐的娘們兒樣是要做給誰看!”錦衣衛連忙拱手,道:“胭脂胡同出事兒了。閻總旗帶人去查刺客,不小心沖撞了臨北侯,被……”他偷摸看了百戶一眼,咽了咽口水道,“被臨北侯釘了右手?!?/br>廠衛俱是一愣,自魏德掌權以來,還沒人敢對廠衛這般無禮。百戶氣得拍桌子,茶杯被震得哐哐響,“臨北侯是哪旮沓冒出來的窮酸小侯?這是不把咱們督主放在眼里!”夏侯瀲看了他一眼,道:“督主向來教導咱們要行事謹慎,莫要多生事端,大人還是仔細自己吧?!彼ゎ^沖那個錦衣衛說,“你這話兒說得沒頭沒尾,胭脂胡同那么多妓院,哪家出了事兒?閻總旗又是怎么沖撞了臨北侯?據我所知,臨北侯就是一個女娃娃,怎么就能釘住一個七尺大漢的手?”那錦衣衛慌忙下跪,道:“回大人,是云仙樓出了事兒,閻……閻總旗摟了云仙樓的紅倌人阿雛,那小君侯見了,不知怎的就發起脾氣來,把閻總旗給釘了?!?/br>“阿雛???”夏侯瀲心里一驚,一面扯著那個錦衣衛問話,一面往外走,間隙里叫了一聲,“備馬!”他徑直出了南鎮撫司,接過番子手里的韁繩翻身上馬,揮鞭往胭脂胡同趕去。這幫狗娘養的官官相護,逮個雞【巴】的刺客,難怪沈玦名聲這么差,都是這幫殺才糟蹋的。夏侯瀲氣得胸口疼,一面又擔心阿雛。他剛進東廠的時候還會去云仙樓喝酒,后來被上面批了一通,說國喪期間不許玩樂,就再也沒去過了,沒想到今日再去就是如此光景。街面上人流涌動,騎在馬上望過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兩邊店鋪的招子伸到半空,在風里面撲撲地打著。夏侯瀲策馬經過西四牌樓底下,人群擋住了路,番子在前面使勁兒吆喝,人才慢慢閃出一條路來。夏侯瀲看著底下的人,每個人的嘴巴都裝了簧片似的動個不停,空中無數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辨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伽藍暗樁。他莫名有種被窺伺的感覺,好像四面八方都是伽藍暗樁的目光,黏在身上躲不過也甩不掉。他們用唇語傳遞著消息,告訴同伴他要去胭脂胡同。他在云仙樓門前下了馬,直奔阿雛的院子。遠遠地就看見一群錦衣衛站在那,還有一群長隨模樣的人和他們對峙,約莫是臨北侯的家仆。夏侯瀲走過去,番子把兩撥人推開,給夏侯瀲讓出道。夏侯瀲踩上石子路,腳下忽然磕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把繡春刀,上面沾了血,扭頭便看到幾個受了傷的錦衣衛站在花壇邊上齜牙咧嘴地互相包扎?;仡^看臨北侯的家仆,身上干干凈凈,沒人受傷。夏侯瀲皺了皺眉頭,但來不及多想,直接進了阿雛的屋子。一進屋就看見一個十二歲模樣的小女孩站在黃梨木八仙桌邊上,手里攥著一把鑲金匕首,匕首下插著一個男人的手。那男人身量胖碩,衣裳沒穿好,腌臜玩意兒在敞開的衣襟下若隱若現,還有個穿著飛魚服的男人拱手站在邊上哀聲告饒。阿雛坐在落地罩邊上擦著眼淚,臉上的胭脂被眼淚浸出兩道污痕,紅紅白白,看起來很是憔悴。張小旗看見夏侯瀲,兩眼一亮,像是看見了救星,忙走過來道:“小沈大人您可來了!您快幫咱們勸勸小君侯放過閻總旗吧,您看這手也扎了,人也教訓了,我們不就是……不就是要了一個妓女么?犯得著這樣大動干戈么?平白傷了和氣?!彼D頭又沖百里鳶呵腰,“卑職都是為廠公辦事兒的人,料想小君侯也不愿督主難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