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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侯爺,其實也就比普通老百姓好上那么一點兒。沒什么權勢,是個虛銜,京里隨便拎出一個人都能壓她一頭,底下人看碟子下菜,自然就冷落了她。臨北侯在京城里有個府邸,但已經荒廢很久了,她宿在驛站,居然還被上京來大計的官員擠到下房去住。沈玦聽聞了,奏明皇上,把她接進宮,也算沒有慢待了。只是沈玦還沒有和她面對面說過話,不知道這姑娘是個什么性子。因著小皇帝的緣故,他看見小孩兒就頭疼,也不大愛搭理她。但畢竟人到跟前了,不好當沒看見。沈玦端出一個客套的笑容,上前作了一個揖道:“大清早的,小君侯怎的獨在此處?”百里鳶仰起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沈玦,道:“我出來放風箏,放著放著,就迷路了?!?/br>小孩兒就是招人煩,大清早的放什么風箏?沈玦心里厭惡,面上卻不顯露,躬身道:“臣送您回去?”“好啊?!迸毫嘀L箏站起來,地上雪厚,她走著吃力,自然而然就牽上了沈玦的手,“我怕跌跤,廠臣牽我?!?/br>沈玦平常不喜歡旁人碰他,可這丫頭已經牽上來了,他沒法兒甩開,只好虛虛牽著。許是風地里待久了,女孩兒的手很冷,冰塊兒似的。他的手也冷,兩只冰冷的手牽在一塊,彼此都感覺不到溫度。她一個人出來放風箏,居然也沒個宮女太監跟著。沈玦低頭看她,她拖著大風箏深一腳淺一腳走著,垂著腦袋不吭聲,倒是個文靜的姑娘,比小皇帝好。沈玦把身上的披風解開,披在她身上,又讓人幫她拿風箏。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把風箏遞出去,沈玦問她:“這風箏很重要么?”百里鳶點點頭,細聲細氣地道:“是我哥哥扎給我玩兒的?!?/br>她那短命哥哥前幾年就害天花死了,巴巴地把風箏從朔北帶到京城,真是可憐。沈玦又問:“宮里人伺候得可還適意?殿下若有不合意的,盡管同臣說?!?/br>她沒說話了,約莫是怕得罪人,伺候得不好也不敢說。那就換一批人伺候吧,不過是換一撥人,對沈玦來說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沈玦牽著她的手進了景陽門,宮女太監見了沈玦和百里鳶,紛紛圍上來,跪在雪地里發抖。他們沒看好百里鳶,大約是怕沈玦責罰,一個個抖得跟篩糠似的,連臉色都煞白。沈玦蹙著眉看了會兒,道:“不長心的東西,一會兒大典結束,都下去領杖責!”宮女太監們諾諾稱是,仍是發抖。沈玦對百里鳶拱手,道:“臣退下了,殿下好生收拾,莫誤了時辰?!?/br>百里鳶說好,抬手接過太監手里的風箏,那太監一不小心,袖子鉤了下風箏的竹篾,拉扯出一個口子來。太監忙跪地叩首:“君侯恕罪!”百里鳶歪頭看著他:“你把我哥哥送給我的風箏弄壞了?!?/br>沈玦道:“殿下莫慌,臣讓繡坊的宮女來瞧瞧,這口子不大,應當能修好?!?/br>“廠臣,你會殺了他嗎?”百里鳶仰頭看沈玦,黝黑的眼睛里清澈如水。他的惡名已經到這種程度了么?沈玦安撫她道:“自然不會,只略作小懲罷了?!?/br>“這樣么,我還以為廠臣是個壞蛋,沒想到原來廠臣是個好人呢?!卑倮秫S低下頭道。沈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見過的人多了,這么不會說話的卻還是頭一回碰見。他忽然覺得不耐煩,正想告辭,百里鳶突然從發髻上拔下一根簪子,插進小太監的眼眶里。頓時鮮血橫流,小太監哀嚎著趴在地上,捂著眼睛慘叫。百里鳶皺著眉看他在地上亂滾,道:“咦,怎么還沒死?”眾人皆大驚失色,饒是沈玦也吃了一驚。他忽然知道景陽宮這幫人為什么發抖了。他們不是怕他,而是怕這個女孩兒。百里鳶還要再扎,沈玦讓人攔住她,又命人將那太監抬了下去。血沿著雪地一路流,紅襯著白,別樣的刺目。百里鳶雪白的臉上濺上了幾滴血,她用袖子擦了擦,抬起臉來問沈玦:“我傷了廠臣的人,廠臣會罰我么?”她白凈得像一尊冰雕,看著漂亮,卻少了幾分人氣兒,看著怪不舒服。沈玦按住心里浮起的異樣感覺,道:“原本便是他弄壞了君侯的風箏在先,君侯就是打殺了他也無妨。只是今日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皇上有過旨意,闔宮不許見血。也罷,君侯畢竟也受了委屈,今日這事兒臣替君侯瞞住,過會兒便是大典了,還請君侯早些回去收拾東西?!?/br>“廠臣真是生了一張鐵嘴,一番話說下來,竟成了我的錯?!卑倮秫S神色漠然,把簪子扔在雪地里,背過身邊走邊道,“我聽聞廠臣最近助內閣厲行變法,大刀闊斧削除冗官,連自己的東廠都不放過。年關一過,削藩的事宜也要提上日程,那些個和皇家隔了好幾重的旁支,統統都要貶為庶人,不知我這個異姓侯可在其中?”“君侯的爵位是祖上跟著太祖爺打天下傳下來的,君侯又是百里家的嫡親嫡支,當然不在削藩之列?!?/br>“這樣啊?!卑倮秫S頓了腳步,低著頭在雪地上蹭著腳尖,“廠臣現在要去哪呢?”“臣還要去喚陛下起床?!?/br>“為什么要去呢?讓他睡著不好么?”百里鳶道,“他睡著,天下的權柄就全都在你的手里?!?/br>沈玦微微瞇起了眼。他忽然掂量不住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二歲的女娃娃了。她似乎是個飽受欺凌的文弱女孩兒,又似乎是個草菅人命的富家小姐。她似乎怕他削藩,又似乎不怕。她到底想要什么呢?這種把握不住對手的感覺的很不好。沈玦摸了摸腕上的碧璽珠子,道:“君侯雖還是稚齡,卻也當慎言。臣還有事,不奉陪了?!?/br>“我以為廠臣是個惡鬼,沒想到是一尊菩薩?!卑倮秫S又道,“大忠似jian,也難逃覆滅啊,廠臣?!?/br>“不干你事,君侯還是照顧好自個兒吧?!鄙颢i淡聲道,負著手走上了夾道。百里鳶望著沈玦漸行漸遠的背影,淡紅的唇角微微勾起,浮起一個險惡的笑容。那笑容萬分猙獰,讓她看起來像一個惡鬼娃娃。她低聲道:“那么,我便恭祝廠公千古傳唱,萬世流芳?!?/br>第88章閻羅索命幾十人的東廠番役在狹窄街巷中急速奔行,像一道黑色的利箭,街上的人馬紛紛退避,露出張皇的神色。夏侯瀲也在當中,他的腰間挎了雁翎刀,臂上綁了手弩,左邊大腿上還放了一柄火銃。沒有人說話,只有男人們沉悶的呼吸和腳步聲,肅穆地像一個軍隊。胡同里巷縱橫交錯,像一個繁密的蛛網。然而番役們目不斜視,每一個轉彎都沒有猶豫,似乎對京師的布局了如指掌。他們很快到了目的地,那是坐落在德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