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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地看著他。有人看見落葉里的尸體,吼道:“是沈閹的走狗!”夏侯瀲按著刀柄,指節噼啪作響,他舔了舔牙齒,緩緩拔出長刀。葉落如蝶,秋風蕭瑟,孤身的刺客枯立于尸堆,禁軍們吼叫著撲向他,他雙手握刀抬起頭,亮出劉海下狼一般兇狠的雙眼。霎時間,殺氣如山。——————————————————“報!東廠有個瘋子,見人就砍,見人就殺!咱們……咱們已有八隊人被他殺光了!還有三隊剩了幾個人逃出來,都受傷了!”斥候跌跌撞撞地跑進大營。大營很簡陋,地上兩溜圈椅,正中擱一方寶座,旁邊放了一個茶幾,剩余沒別的物事。太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頭,虛虛閉著眼,手上的蜜蠟佛珠撥得啪啦作響。見斥候慌忙跑進來,睜開一只眼,又閉上了。地上還站了一個人,是他們統領萬伯海,又還跪了一個姑姑,似乎是太后的貼身侍女朱夏。萬伯海斥道:“什么人兒,也值得你大驚小怪!”斥候向太后磕了個頭,又轉向統領哭道:“統領,您去瞧瞧吧,回來的人都成什么鬼模樣了,缺胳膊的缺胳膊,斷腿的斷腿。咱們在旁的地方殺了幾個番子,可又全折在這個瘋子手里了!”萬伯海疑道:“東廠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個狠角色?你去,重新編隊,二十人為一隊,沿著山道尋摸,我就不信,那個瘋子能擋二十個人!”朱夏撫著太后的腳,也哭,“娘娘,您放過廠臣一馬吧。留他一條命,奴婢擔保,他不敢再和您作對!您發配他去金陵,再也不許上京!求您饒他一命!”“傻丫頭,沈玦是何等人物,給他一滴水,他就能翻江倒海!我豈能留他?”太后嘆了一口氣,縮了縮腳,掖好裙擺,“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從前還說什么陪我一輩子,現下有了男人,還是個沒壺嘴兒的貨,就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讓人心寒!”她扭過臉,向萬伯海道,“二十人不知夠不夠,那個瘋子可不是普通人,你的手下要當心!”“不是普通人,還會是神人不成?”萬伯海笑道。“不是神人,是地獄里的惡鬼?!碧髶釗岱鹬?,“去,再加派人手,沈閹和那個瘋子,要一并殺了!”第73章以身為刃沈玦在林中奔跑。十三個番子護衛在左右,他本來帶了二十個人,有七個死在了之前的戰斗中,還有兩個負了傷。他身邊的人所剩無幾,而山場中至少有五百個禁軍在追殺他。他也受了傷,在山道上遭遇禁軍的時候不小心被割傷了右手小臂,血流了滿手,虧得他忍痛的能力一流才沒有松開靜鐵,提刀架住了那個兵士下一招幾乎致命的一擊。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會生病。山風太大,吹得他頭腦發脹。身體里的寒潮一陣一陣地涌上來,明明冒著汗,可手腳卻像浸入了冷水一般冰涼。腦袋發著暈,著涼生病降低了他的反應速度,有好幾場戰斗他甚至感到力不從心。再堅持一會兒。他告訴自己,只要挨到明天,這里的事情解決他就能回到東廠。夏侯瀲會在太陽底下當值,他可以漫不經心地走過去,像往常一樣跟夏侯瀲說幾句話兒。他瞞東西一向瞞得滴水不漏,夏侯瀲不會知道他今日的兇險,也不會發現他手臂上的傷,或許會察覺他生病了,但那無傷大雅。他可以若無其事地邀他過府用膳,問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夏侯瀲一定會笑著回答,陽光撒在他臉上,他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沈玦記得他穿曳撒的模樣,不似穿漆黑苧麻衣裳的他那樣內斂,金絲妝花給他添上了幾分貴氣,彩繡麒麟又添了幾分兇煞,加上那么高的個子,那么挺拔的身材,站在那兒,總是有使女偷眼打量他。夏侯瀲。夏侯瀲。沈玦咬著牙繼續跑,滿山風葉撲在臉上,他忘記了疼痛,也忘記了疲憊。然而,慢慢的,身后再一次有了隱隱約約的呼喊。禁軍又發現他們了,瘋狗一般追在后面。隊伍里一定有細作,否則禁軍不能這么快就找到他的行蹤??伤麃聿患八伎?,也來不及篩查,他要盡快到達山崖。“督主!”徐若愚強忍著驚懼,喊了一聲。“別廢話,跑!”沈玦道。他們加快了速度,疾速在林葉中穿行,腳下枯葉吱嘎作響,漫天都是蕭瑟的風聲。后面的叫喊聲越來越近,扭頭的瞬間余光瞥見敵人的雁翎刀凜冽的閃光,帶著腥紅的血色。有兩個落在后面的番子被禁軍砍倒,他們大叫著“督主快逃”,跌倒的瞬間背后鮮血四濺。“督主,他們追上來了!”徐若愚大吼。沈玦充耳不聞,仍然朝前面狂奔。樹木漸漸稀疏,山風越來越大,他們飛速往前跑了幾百步,忽然豁然開朗,眼前一片清明。他們出了林子,天光直照在頭頂,然而前方路戛然而止,竟然是一道斷崖。“糟了,我們走錯方向了!這里是萬佛崖!”有人驚叫。沈玦踩上山崖低頭俯瞰,下面是一座深潭。鴨蛋青的潭水,天光云影在里面徘徊,陡峭的崖壁和青青黃黃的灌木叢擁著它,山風拂過,泛起陣陣細碎的波紋。崖底隱隱能看到許多佛像,或坐或臥,那是摩崖石刻。他回頭,禁軍已經上崖了,舔著嘴唇慢慢逼近,像磨牙吮血的野獸,眼睛里都是嗜血的光。番子們排成一行,擋在沈玦和禁軍的中間,手中的雁翎刀反射著陽光,在地面上徘徊不定。領頭的把總獰笑著道:“沈閹,你無路可退了!”沈玦沒作聲,只冷冷地看著他。“要不你跪下來叫聲爹給爺聽聽,爺興許給你留個全尸!”沈玦冷笑了一聲,慢慢后退,腳后跟搓著地上的石子,他聽見石子沙沙地落下山崖。“把總,跟他廢什么話兒!這只閹狗殺害忠良無數,魚rou百姓,作惡多端,他叫我爹,我還不稀得答應他呢!”有個兵士磨著牙說道,忽又笑了聲,“不過,如果他肯趴下來讓爺舒服舒服,爺倒是樂意!”“閉上你的狗嘴!”有一個番子嘶聲大喊,“弟兄們,咱們跟他們拼了!”番子們跟著他一齊大吼,揮刀向禁軍奔去。然而他的背心忽然狠狠一痛,仿佛火苗燎著脊背,他聽見刀鋒刺破血rou的粘膩聲音,一點瑩亮的刀尖從他胸中穿出,他瞠目結舌,掙扎著轉過頭去,劇痛燒灼著他的胸口,可他仍然固執地回頭。徐若愚沾著鮮血的臉頰映入雙眼,胸口的刀猛地抽出,他倒在地上,雙眼仍大睜著,卻漸漸黯淡。與此同時,隊伍里的其他番子忽然暴起,砍向同伴的后心。同伴沒有防備,一個接一個倒地。細作們握著刀轉過身,面對崖上的沈玦。“對不住,督主?!毙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