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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紅血痕。——————————————————————————————司徒謹走在街上,今日是明月的生辰,他早在上月就備文上奏請假空出今日,他攢了三個月的俸祿,在琉璃廠買了一只宮里頭流出來的壘絲鎏金簪子當作聘禮。媒人也已經準備停當,他打算在今日提親。三年前二殿下出生,皇上大赦天下,他遇赦還朝,官復原職。但那一年對明月來說卻是個噩夢。那一年,朱大夫病故,明月舉目無親,獨個兒在京城生活,靠出城采草藥賣給相熟的醫館,再做一點兒粗糙的女工過日子。她長得好看,是那一片出了名的草藥西施,經常有流氓痞子半夜敲門。明月心驚膽戰,每到晚上就要用桌椅瓢盆堵住大門,屋門也不敢馬虎,用箱籠堵得嚴嚴實實。媒婆經常來上門說親,勸她嫁人。她總是以守孝為由推辭,大家都知道,她在等一個不知猴年馬月才會回來的男人。司徒謹還記得他回來的那天,明月背著藥筐扶著門檻遠遠地看他。他走過去,她沒有忍住,哭得滿臉淚水。她瘦了很多,一張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臉,瘦得下巴都尖尖的,好像可以戳人。“司徒大人,我爹沒了?!泵髟驴拗粗?,“我沒爹了,以后我就是一個人了?!?/br>司徒謹嘴笨,躊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沒有關系,我也是一個人,我們加在一起,就是兩個人了?!?/br>她用手背擦著眼淚,哭著哭著,撲哧一聲笑了。其實他還很想說,如果她愿意的話,以后會是三個人、四個人,或者五個人。今年年初,明月終于出了孝期。司徒謹準備了很久,他沒有親人,只能自己cao辦親事,請媒人,算八字,算日子,樣樣都得自己來。最重要的是聘禮,明月是他遇到的最好的姑娘,他一定要給她他能給的最好的。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地上的雪泛著泠泠的光,胡同口開了一樹梨花,潔白的花瓣飛落,輾轉飛出幾丈遠,落在雪上,分不清是花兒還是雪。司徒謹很高興,平素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破天荒地洋溢著幾分喜氣,好幾個經過他的人忍不住回頭看了又看。拐過胡同口,就看見媒婆在門口打轉,一副氣急心焦的模樣。“哎喲,司徒大人,您可算來了!”媒婆抬眼瞧見司徒謹,忙迎上來苦著臉道,“明月姑娘被大理寺卿府的大公子擄走了,您快想想辦法!”仿佛一個焦雷打在頭頂,頓時頭皮一怍,滿眼猶有簌簌金花紛紛下落。司徒謹扶著墻穩了穩,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兒?”“今兒晌午,現在過了快一個時辰了!”司徒謹沒再說什么,抿著唇回到家,在神臺上拿了一把刀。那是他在朔北當鐵匠學徒換來的刀,朔北刀特有的修長刀身,微微彎曲,像一弧新月。媒婆緊緊跟在他身后,看他拔出刀,大驚失色:“你這是要做什么?和他拼命嗎???不行的!他們人多勢眾,你還會被官府抓起來!”“沒有別的辦法,再不去就來不及了?!?/br>他沒敢說,或許已經來不及了。他沉著臉,提著刀,煞氣滿身,往大理寺卿的官宅走。媒婆唉聲嘆氣,急得跺腳,望著司徒謹殺伐的背影,到底沒跟上去。————————————————————————————————沈問行扶沈玦進了馬車,揮著拂塵趕回來,尖著嗓子喊道:“慢著慢著!”大理寺卿連忙上前,道:“不知廠公還有何吩咐?”“督主說,這個女人弄臟了他的靴子,甚是可惡,須帶回東廠,不把靴子洗干凈不許出來?!?/br>“這……”大公子陪笑,“不如小人送廠公一雙,行云閣的貨,穿著最是舒服!”沈問行斜睨他一眼,鼻子里出氣,冷笑道:“督主還缺你一雙鞋?怎么,這個女人得罪了督主,你們還想私藏不成?”“不敢不敢!”大理寺卿瞪了大公子一眼,指著仆役罵道,“還不趕緊把她松開!”仆役面面相覷,惶惶然松了手,明月蹬開他們,連滾帶爬地跑到沈問行身后。明月一雙蔥白的手都是血污,一雙杏目含著淚,將滴未滴的。果然是好顏色,怪不得干爹要救她。沈玦得勢這些年,下邊人獻上的鶯鶯燕燕不少,還有的另辟蹊徑,送小倌兔兒爺的也不是沒有。但沈玦一個也沒有看上眼的,統統拒了回去。后來大家想明白了,到底是個褲襠里缺了一塊的太監,擺這些東西到人跟前,不是戳人心窩子嗎?于是才偃旗息鼓。沈問行原以為沈玦不好這口,今兒看來只是沒遇對人罷了。沖她安撫地一笑,將她領到馬車邊上,明月抹著臉說了聲:“謝廠公相救?!?/br>馬車里沒有動靜,只扔出一件披風。沈問行撿起披風,心里嘟囔督主這人兒別扭到家了,救個丫頭還跟旁人逼他似的。他把披風遞給明月,道:“馬車里沒有女人家的衣服,委屈姑娘先用披風應付著?!?/br>明月含著眼淚,道:“謝謝廠公,謝謝公公,廠公真是大好人!”沈問行笑道:“姑娘記在心里就好,待回到府里好好伺候督主便是?!?/br>明月一下呆了,“什……什么意思?”“還有什么意思,我們家督主救人豈有白救的?”話音剛落,車窗里扔出一只鞋子,正中沈問行的腦門。沈問行心驚膽戰地抬起頭,對上沈玦陰沉的雙眼。“你的名字里多了一張嘴,我該摘了才是?!?/br>“干爹饒命!”沈問行捂住嘴。明月和沈問行跟在馬車邊上走,安定門大街上車馬人流來來往往,明月裹緊披風,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鬢發散亂,衣服還臟兮兮的,實在沒臉見人。走到海子橋,迎面走來一個煞氣騰騰的男人,明月的心狠狠一跳,叫道:“司徒大人!”司徒謹一愣,抬眼看去,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孩兒裹著披風,朝他跑過來。她身后停著一架不甚起眼的素幄車,下首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兒面滑頭光,天生一副笑樣兒。“車里面的是東廠提督,是他救的我?!泵髟滦÷曊f。司徒謹上前作揖,“多謝廠公相救,卑職司徒謹,若廠公有用得著的地方,只管吩咐,卑職定當萬死莫辭?!?/br>視線里門簾被挑開,司徒謹聽見一個涼薄的聲音。“司徒謹,宣和十八年中武狀元,聽聞你左右開弓,百步穿楊,例無虛發,受了皇上的金雕弓,供職于羽林衛右衛??上旰?,因為七葉伽藍刺殺先貴妃,你擅離職守,瀆職被貶,去了京郊的五軍營??赡阌忠驗樯鋫蟮钕碌淖T,害殿下墜馬跛腳,被判杖責一百,流放三千里。但說你運氣不好,你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