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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干凈面容,整理好了衣衫。 哼唱聲似還縈繞這耳邊,故事卻已講完…… 少女牽著被安撫好了的小姑娘離開的身影,很是令人感到溫馨美好。 那一整日太子妃心情都很舒緩。傍晚時子女前來向她請安,她下意識的便想到那少女撫摸小姑娘頭頂時的模樣,于是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摸了摸女兒的頭。這一年她的兒子十四歲、女兒十歲,同那個哭泣的小姑娘年紀也差不多大,應當……也還算是孩子吧。 她很快便將那少女調到了含香殿。 少女姓葉名慧娘,十七歲。父親本是教坊的樂司,因一時不慎說了幾句不該說的同情話,被人告發,獲罪流放,連累她被沒入宮廷。 雖生在伶官之家,葉娘卻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她天資聰穎,明樂理,通曉樂府詩,不論曲調還是故事,都能信手拈來。她的故事充滿奇思妙想,她的曲子也肆意無拘。而她本人活得跟她的故事、她的樂曲也并未太大區別。她視世界如歌,并相信世界也會回她以歌。 第116章 落月搖情滿江樹(四) 對郭妃來說,葉娘是個不可理喻的異類。 她對旁人、對自己、對世界的看法都非常不切實際,可她竟然又能活得很踏實、很安穩。 初來時她只被差遣去做些粗使活計,譬如掃院子。按說憑她的聰明和姿色,卻被安排去當了清掃婦,多少該有些心有不甘、羞于見人的??伤齾s做得很大方。趕在旁人看見前將院子清掃干凈,對她來說絲毫不算為難。掃完園子,回頭和先前那小姑娘碰面了,說說話哼哼歌,還要解釋“今日掃地時聽著竹帚沙沙聲,就覺著像首歌,你聽好不好聽?!?/br> 郭妃便故意找她的茬,吩咐底下人傳話給她——竹帚清掃聲太吵,日后不許再用。 她便拿郭妃不認得的野草扎了新掃帚,輕便又安靜。以為沒動靜她便不能哼歌了嗎?錯。她掃著掃著地,忽覺得晨光中落葉翩躚,人生美好。倚著掃帚看了一會兒——喉嚨里就又有了新曲子。 不但有了新曲子,因那小姑娘體會不到她所說落葉的美好,她還婆娑旋轉著,順便跳了支舞給她,“好不好看?”“好看!” 郭妃:…… 那會兒郭妃其實也純良得很。畢竟從小養得清貴,出嫁后的定位也是賢惠,本身又沒什么病態陰暗的嗜好。最要緊的是,憑她的身份,不論看誰不順眼她都能正面硬懟。故而那些私底下懲治奴婢的惡毒法子,她還真不會——要緊的是,總和個奴婢過不去,也丟份兒。 她妨礙不了她唱歌跳舞。 但她也實在想不通,她為什么這么喜歡唱歌跳舞。 人逢喜事,唱一唱、跳一跳也就罷了??伤亲锶酥?,被沒入宮為婢,還是個會被人嫌棄腌臜的清掃婦,她有什么可歌詠舞蹈的? 她到底還是將葉娘調到身邊了。 ——她雖理解不了葉娘,卻艷羨葉娘的善良和母性。她想,也許正是那些她理解不了的東西才能治愈她身上藥石罔醫的隱疾。她急于向葉娘學習,怎么才能發自真心的喜歡旁人。 關注一個人多了,難免就會露出馬腳。 因她臨時有些事,沒來得及宣葉娘入見。 葉娘等在院子里的功夫,恰逢她起身隔了窗子逗鸚哥。 葉娘一扭頭看到她,便起歡喜之心,上前行禮道,“jiejie你也在這里當差嗎?” 郭妃:……啥? 偷偷摸摸關注一個人多了,難免會露一兩次馬腳。在葉娘看來,她已經是熟臉了。不但是熟臉,葉娘還知道她曾想上前搭訕卻不知為何沒有。為此還給她腦補出很合理的人設來——比她入宮早,在宮里已很有資歷和身份,因為和她們遭遇近似,故而有憐惜和保護之心,常常關注她們。 為什么會覺著她和她們遭遇近似呢?因為她氣質清貴,一看就是有家教涵養的人,這種人會成為宮女,那就只能是因為家人犯罪了。為什么沒覺著她是宮妃呢?因為她穿得太樸素了,她還穿洗過的衣服。須知不但宮里的貴人,就連京城有頭臉的貴婦,一件衣服最多也就穿一二次,洗過的舊衣是斷然不會穿的…… 被誤認做她身旁仆婦,郭妃之所以沒惱羞成怒是因為,“簡樸到讓不明就里的人誤認作尚宮,卻一笑了之”,也是大家閨秀的修養和美談。 只是難得的,她竟因此起了捉弄之心。 不但沒急著點破,反而將錯就錯,同她閑聊起來。 當詢問她為何非要唱歌跳舞時,葉娘反而比她還要不解——在她看來,唱歌跳舞才是天性。宮里也有梨園,貴人們也都愛聽曲子賞歌舞,為何自己反而不唱不跳呢?看旁人唱歌跳舞,到底不比自己唱歌跳舞來的歡快啊。又因旁人都太靜肅了,她都只敢私底下偷偷的哼一哼、跳一跳了。 這真是謬論,郭妃想,以樂舞為業者是優伶,是給旁人取樂怡興的賤|人。唱歌跳舞和觀賞歌舞,自然后者才是被取悅的一方。 雖如此,卻也沒直說——畢竟本朝玄宗也是有名的愛親自下場跳舞的人。只道是,不覺著這是天性,反而覺著吵鬧、輕佻。 于是葉娘做了一件膽大包天的事——她約她晚上一起喝小酒。 郭妃也做了一件膽大包天的事——她答應了。 時在深秋,天其實已有些冷了。 郭妃不想灌一肚子風,特地將和她同住之人遣離,將太液池側近離含香殿最近的賞花亭空了出來。 ——這丫頭雖看著安貧樂道,享樂的本能卻敏銳得很,果然迅速選定了這一處又無人、又暖和、又秀美宜人的地方。 布上小菜,斟上小酒,她就掏出一根竹子,兩牙竹板來。 “……這是?” “竹蕭、牙板啊?!彼蟠蠓椒降恼故窘o郭妃看,還相當風雅的解說了一下制蕭的樂理,表示雖然看著簡陋,但音準保證沒問題,就是音色可能沒那么敞亮,畢竟這是因陋就簡做出來的——因為又沒刀又沒鑿,光用簪子勺子掏孔她就掏了三晚上呢。 郭妃忽然覺得自己是在虐待下人——回頭還是賞她一管簫吧。 她便請郭妃吃酒,自己吹簫助興。 和她哼唱的曲子一樣,她所吹奏的簫也是郭妃從未聽旁人吹奏過的。想來也是即興之作。 可是……真好聽啊。就像年幼時靠在乳母懷里虛度光陰那么暖和、自在、悠然。漸漸她又想起那時她們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她打起了車簾子。那一年她都看到了些什么?連綿起伏的遠山,山間五色斑斕的林子,林子上空盤旋翱翔的雄鷹。曲折的小路上那風景如不盡的長卷初次展開,她的眼睛都要跟不上了。對了,還有鋪面而來的風,她伸了手去捉。是誰說風捉不到的?她明明捉了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