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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玩意兒罷了。還不如切了養在瓶中,裝點一下他的書桌。 自然是沒折去的——自同云秀相遇之后,不知怎的,他漸漸也愛看人因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歡喜的模樣。 明明時常覺著俗不可耐、愚不可及。 恐怕日后再不能隨意出入她的府邸了吧,令狐十七想——她那的心思一看便知,是想故意把他誑出去,然后鎖上門,想象他吃閉門羹時氣急敗壞的模樣。令人惱火的是,他還當真會氣急敗壞。 不過他都氣急敗壞大半年了,此刻反而平靜了。 縱然他故意晾著她,想讓她意識到他的重要,她也絲毫不能領悟??v然他日日去見她,她也只會習以為常,將他當成和那棵樹、那只獅子一樣無關緊要的東西——該領悟時自然會領悟,不領悟時,他輾轉反側又如何? 這一回他偏不令她如愿。 更衣、梳頭,懶洋洋的又看了一卷經書。 弦月初上。 來為她鋪床添香的丫鬟們低聲議論著淑妃殿教養出的公主,俱都覺得六公主是公主中的一股清泉,居然親自侍奉病中的婆母,家教真是好呀,十二公主有母有姊如此,定然也不會差。 令狐十七則恍若不在意的幻化出一枚六重花印,心想,他只是試試她是不是真把門關上了——畢竟她還真挺笨的,尋常一個小把戲都能折騰若久。 伸手一推,花印散而復結,依舊凝在他的指端——她居然真的又把他拒之門外了! 令狐十七額角亂跳,一時間氣急敗壞。 第67章 直道相思(五) 云秀正在空間里給十四郎做衣服,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片刻后又想,算了,既然忘了肯定就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要緊事。忘了也就忘了吧。 這一日天子又召十四郎入宮讀書。 這一年國家無事,朝中卻有件眾議紛紜的大事——鳳翔法門寺護國真身塔內,有釋迦牟尼佛指骨舍利一節。每三十年開塔一次,其年必歲豐人泰。這一年正逢開塔,恰藩鎮平定,天子越發覺著是天下太平之兆,故而早春時便命宮人三十持香花前往鳳翔,奉迎佛骨入京。 在十四郎看來,這本是件小事。市井小民抬頭望見喜鵲而欣喜,天子逢三十年一見的佛骨而欣喜,本質上都是一回事。想親眼見一見于是派人迎入宮中供奉幾日,也是人之常情,當無甚大害。 然而他錯了。 得知佛骨入京,王公貴族們奔走相告,唯恐后見。平民百姓更是毀家廢業、乃至灼臂焚頂,以求一睹一拜。佛骨所經之地,萬民如癡如狂。其態令十四郎這個見過真神仙的人,都覺得癡妄太過,迷信害人。 ——天子是不該輕易出首倡導此事的。 可在眾人皆醉時,非要說醒世之言語者,卻往往要倒霉——誰不愛聽好話,誰不厭聞惡讖?是不是實話,反在其后了。 刑部侍郎韓退之上表勸諫,就說了這么一串大實話——佛骨未入中原時,圣君多長壽。佛骨入中原后,白馬馱經之漢明帝在位才十八年,三度舍身的梁武帝,活活被侯景餓死。其間更有三百余年喪亂流離。事佛求福,乃更得禍。況佛骨是枯朽之骨,兇穢之馀,陛下您還是快燒了它吧。 天子勃然大怒,幾乎要立即處死此人,幸得幾位宰相極力勸諫求情,才幸免一死。卻也被遠貶潮州。 因此一事,朝中總算從迎佛骨的狂熱中清醒過來——無論如何,有人差點為此無關緊要之事被殺,可見確實不是什么祥瑞盛舉。 天子怒火平息后,也漸漸回味過來,很快便將佛骨送回護國塔。 此事之后,朝中風向便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先是天子無意中向他提到——早年他派內侍出使新羅,回來后內侍告訴他,他們一行失航于蒼茫云海間,忽見海上有孤島,島上有仙人對他們說,“今日助爾脫困,來日歸去,記得傳語吾友”,內侍忙問仙人故友是誰,仙人便答曰,“唐朝皇帝正乃吾友?!?/br> 不久之后,天子便下詔訪求方士。 隨即便有宗室皇親乃至當朝重臣,向天子舉薦起??蜕饺藖?。 如今天子身邊環繞的,除了宦官便是方士??沙醒怨僦G臣竟無一人上書規勸。 十四郎雖年少無閱歷,卻也能覺出這不是什么好事。 ——一個人怎么能既要凡塵富貴,又要世外逍遙? ——歷代更有不知多少天子因求仙而亂政,為何朝臣都坐視不管? 只是他親眼見過修仙有成之人,卻不知該如何阻攔天子的求仙之心。 故而這陣子他陪天子聽賢文館學士講經或是給天子讀書時,便頗有些心不在焉。 這一日也是如此。 天子見他有心事,聽他讀完一卷書后,便引他說話,“你在宮外,可曾聽誰又有新詩?” 本朝于詩文最為昌盛,便比之玄宗一朝亦不遜色許多。尤其元白二位詩人,新詩一出便不脛而走,天子也時常問起。韓柳劉三人亦各領風sao??上н@五人都仕途坎坷,如今只元微之一人有起復跡象,其余四人都遠貶在窮山惡水之鄉。 十四郎記掛著云秀囑托他的事,便道,“聽聞白樂天量移忠州后,寫了許多勸農詩,還親自帶仆役鋤荷決渠、栽花種柳。亦寫了許多田野翁詩?!?/br> 天子笑道,“朕怎么聽說他在忠州飽食荔枝,又寄荔枝,又畫荔枝,又寫圖序,又‘自向庭中種荔枝’呢?!?/br> 十四郎臉上便紅了一紅,道,“阿爹英明。他真是事無巨細都要寫詩記之,令人瞞都不知該怎么幫他瞞……” 天子哈哈笑起來。又道,“朕記得他被貶時你才十歲,先前他又丁憂三年。怎么你竟也知道他嗎?” 十四郎便道,“他的詩最簡白,兒臣幼時笨拙,讀不懂別人的,卻唯獨能讀得懂他的,故而一直都覺得他親切坦率?!?/br> 天子點了點頭,道,“他詩卻寫得真好。只是為人頗不識好歹。朕將他拔擢致名位,他卻事事同朕作對?!闭f著便笑起來,“韓退之亦是,竟說人主奉佛則位促壽短,當真令人恨惱得很——這些讀書人,在你身邊時只想著給你挑刺,非得離得遠了,才知道君恩浩蕩?!彼忝藢㈨n退之在潮州寫的奏書給十四郎看。 十四郎不知天子心意,只能捧書細看,見“年才五十,發白齒落,理不久長”,又見“茍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便知天子必已消氣了——他阿爹其人雖為天子,卻最是個性情中人。韓退之言辭哀切至此,他豈能不心軟? 十四郎便道,“……要不然就讓他們回來吧?!?/br> 天子又笑起來,道,“豈能朝令夕改?潮州是太險惡了些,倒可稍作量移。起復卻先不急。南方地雖偏遠,卻也莫非王土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