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覺焦令辰與周懿行正在打量彼此，但卻什么都沒有多說，而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他與周懿行的關系是需要保密的，也沒有必要向焦令辰解釋，而周懿行肯定知道他跟焦令辰的事情，只是多少產生了一些誤會，在用餐時說清楚就沒事了。

來到酒店一樓的飯館，周懿行與他在角落處坐下，各自點了餐點。

服務員/侍應生離開后，周懿行望著他，突如其來道：「沉知衡已經都告訴我了?！?/br>
「嗯?！菇鼐包c了點頭，態度輕松。

「你……你跟他……」周懿行這句話說得有些艱難，以他素來的鎮定自若而言可說是相當罕見，「是不是……」

「只是各取所需?！菇鼐靶α诵?，「你應該也有類似的（交往）物件吧？」

周懿行臉色一僵，仿佛不想跟小自己十余歲的異母弟弟談論這件事，但卻沒有否認。江韶景看得出來對方還在考慮該怎么與他溝通這件事，也不心急，在餐點送來后，慢條斯理地吃著生菜沙拉。因為剛清醒的緣故，他其實沒什么食欲，所以吃得很慢。

片刻后，周懿行問：「他有沒有……強迫你？」

在周懿行的眼中，這個圈子的混亂大概是難以想像也難以接受的，江韶景自己也不是沒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不管是混亂的性關系，或者是藥物與酗酒方面的問題，都是無法忽略的；他不能改變別人，只能盡力不讓自己變得跟別人一樣。

江韶景想到這里，坦然地搖了搖頭。

真要說的話，雖然焦令辰是提出邀約的人，但答應對方的人其實是他，所以他并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受害者，也不希望別人這么以為。

「你才二十歲?！怪苘残邪櫭?。

「二十歲已經成年了?！菇鼐捌届o道。

周懿行徹底地沉默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方再次開口時，臉上已經換成了略微無奈的神情，「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會多事，你自己有分寸就好?！顾D了頓，「你……從以前開始，就只對男人有興趣？」

陡然被問到這件事，江韶景思索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br>
他知道自己對女人并不是毫無感覺，或許會被分類為雙性戀，不過這些話暫且還是不要在周懿行面前說出來比較好，他能感覺到這件事讓對方煩心，也知道周懿行是為異母弟弟感到憂慮，他原本想實話實說，但還是將真話吞了回去。

不管怎么說，他并不想讓周懿行感到難受。雖然周懿行不知道，不過現在的他并不是真正的江韶景，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心安理得接受對方的照顧。

他想起什么，誠摯道：「謝謝你特地過來看我?！篃o論如何，至少這句話是必須說出來的。

周懿行沒有反駁這個說法，皺起的眉間微微松開些許，似乎有些猶豫，但終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兩人都為這種略顯親密的接觸而感到些許不自在，但周懿行沒有立刻把手抽回去，江韶景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

他猜想對方大概是不知道該怎么跟已經成年且不怎么熟悉的弟弟相處，但仍放心不下江韶景，一時不免有些好笑，但意識到自己并不真的是江韶景時，又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黯然與失落。

隨著時間流逝，江韶景漸漸覺得，自己大概是無法回去以前的身體了，唯一的證據是他的靈魂（或者說意識）仿佛正在緩慢地適應這個軀殼，盡管記憶還是相當模糊，但他漸漸開始想起一些零碎的瑣事，就連早上清醒之前出現在夢境中的大概也是過去的回憶。

周懿行并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兩人安靜地用餐，偶爾交談幾句，這時候沉知衡告訴過他的一些資訊倒是派上了用場，聊起養在老宅的那幾只獵犬時，周懿行的神情明顯放松了不少，話也變得多了，兩個互不熟悉的人居然有了一點相談甚歡的意思。

午餐過后，江韶景送走了周懿行，回到房間里；因為實在閑著沒事，索性拿了劇本出來翻看。

因為焦令辰的地位遠比其他人要高，而且在這之后還要去拍別部電影的緣故，拍攝進度是以對方為優先，所以焦令辰的戲份集中在前期，他們幾名配角的戲份則在中后期拍攝，也因此江韶景目前已拍攝的大多是作為背景角色的戲碼。

他翻開劇本，找了一段，將臺詞默背一次，在心中揣摩著情緒。

江韶景飾演的角色在中是唯一一名與焦令辰扮演的老師起正面沖突的角色，對他來說，電影序幕中那名學生的死其實是他隱忍多時的復仇。

這個角色被懊悔、仇恨、痛苦逼到無路可走，在長久的隱忍與沉默之后，最終無法承受所有感情而選擇以殺人的方式了結一切，雖然說被殺掉的是另一名學生，但江韶景總覺得他飾演的這個角色在選擇復仇時，便已經深陷于絕望之中。

江韶景仔細揣摩著角色的感情，一邊思索著要用什么樣的語氣聲調與肢體語言表達，在手機響起時，還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沉知衡打電話來通知他，導演臨時改了主意，要在今天拍攝一場他與焦令辰的戲，沉知衡現在正在一樓等他，要他趕緊下樓一起去片場。

他有些意外，但并沒有多問，整理了一下儀容便趕緊出門，片場距離酒店不遠，很快便到了。他連忙踏入休息室，換了片中的制服，讓化妝師替他上妝，等到頭發也整理好，便準備上鏡。

幸虧他早已背好了劇本，就算臨時提前拍攝也沒關系。

焦令辰見到他時瞥來一眼，不知道為什么，眉頭卻微微一蹙。

江韶景無心多想，等到現在正在拍攝的這場戲結束時，才來到導演身旁。大概是因為覺得他稍微有些表演的經驗，相較于其他幾個新人，梁慶和對他反而不會有太多指示，每次拍攝前也就是給他幾句指示罷了。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在窗邊的座位上坐下，這時燈光師也調整好光線了，看起來就像是夕陽的光線從外頭照了進來。

很快便直接開始拍攝。

教室內一盞燈光都沒有，微微有些昏暗，也看不清少年的臉上是什么表情，他心不在焉地玩著手上的筆，另一只手則以手背撐著臉頰，似乎是處于某種昏昏欲睡的情緒之中。

直到幾秒后，有人打開了教室內的日光燈。

少年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老師？你在這里做什么?！?/br>
「我今天去參加了葬禮?！估蠋熗?，語氣平穩。

「是嗎?！顾坪醺械较喈敓o趣，神態中的不耐煩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