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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信來和安燃說幫里事,目光一直往我這里飄。安燃把我扯出來一步,笑說,「君悅,見到老朋友,怎么不打個招呼?」主人發話,展覽品就要被展覽。我說,「林信,好久不見?!?/br>林信居然比我還尷尬,半天,才說,「君悅,好久不見?!?/br>沉悶的對白,他說的時候,竟有一絲黯然。如果不是剛才遠遠看他走過來,一臉意氣風發,我差點會為這絲黯然感動。招呼已經打過,臺詞全部讀完。安燃卻還不滿足。他問林信,「君悅是不是變了?」林信不自在地點頭,「是啊?!?/br>安燃問,「哪里變了?」我橫豎是展覽品,就站在原地,任林信研究一番,好認真回答安霸主的問題。他不抓緊時間獻媚,研究片刻后,居然搖頭,「說不出來?!?/br>安燃微微一笑。他對著林信笑,我卻莫名其妙一陣心寒。安燃問,「是不是變漂亮了?」林信看著我,不說話。他知道我討厭人家說我漂亮,除了安燃,誰都不許在我身上用漂亮這個詞。上次他說了「君悅你真漂亮」六個字,我當晚用硬幣劃花他的新跑車,打破前擋風玻璃,然后親自上門,與他坦誠相見,「我們是好朋友,這次只用跑車抵帳。記住下不為例?!?/br>難為他,還記得我這個小小脾氣。但安燃此行最大目的是炫耀戰果,怎會接受只贏個九成。「是不是變漂亮了?」安燃淡淡的,再問一次,黑道老大就是黑道老大,這么一個不登大雅之宣的無聊問題,也可以問出平靜之下危機四伏的氣勢。混黑道的人,都有一雙好鼻子,嗅得出危險和血腥。血腥味那么重,林信和我一樣有家族傳承,自己又身在其中,怎可能嗅不出來。我一點也不意外他的表現。看見他點頭,對龍頭老大心悅誠服地說句,「確實,變得漂亮了?!?/br>安燃收拾起人來干凈利落,受害者原來比比皆是。我不由輕輕一笑。林信無暇注意我的笑容,試驗勉強過關,立即匆匆逃走。但安燃注意到了。他轉頭看我,風度翩翩地問,「見到林信,是不是很高興?」此刻隨便一言,也許就定了林信的命運。為了林信那絲黯然和不自在,我不想害他,嘴巴閉得很緊,不泄一字。我很不聰明,這個方法對不可一世的人絕不可用。安燃接下來的話,更危險。「嘴巴那么緊?!顾p笑,「原來你也會為他人著想?!?/br>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只好開口:「我們只是老朋友而已?!?/br>他失笑,「聽聽這個口氣。君悅,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你爭風吃醋?放心,林信很能干,我以后還要提拔使用。就算你們不僅是朋友,我也不會為一條小蟲鋸了一棵良木?!?/br>小蟲?不曾想他說話變得這么生動,竟然反問假設比喻連用,刻薄得恰到好處。不過我已經領教高明,知道和他斗一定死得慘不忍睹。所以他的話即使刻薄上十倍,我也不打算接話。幸好,他也沒打算叫我接話。于是,他繼續當他的老大,我繼續當我的展覽品。輾轉在人群中,我感覺脊背被默默盯著。目光,片刻末斷。我知道,那是我的親人。我的太公,我的外公,我的爸爸,我的大哥……我可以聽見他們的嘆息。家門不幸,千般寵溺,到最后,養出一個名叫君悅的展覽品。整整一個白天的屈辱展覽,散去各自歸家時,我本以為今天的不幸算是到了一個頭。結果,洗澡換衣吃飯后,安燃派人來傳喚。說是傳喚,其實和押送無異。我被帶到陌生的厲門前。門打開,看見里面裝飾家俱,儼然是主人家的豪華睡房,頓時頭皮發麻。安燃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報,見我來了,放下報紙,對我勾勾手指。我尚在遲疑,肩膀被人在后面駕輕就熟一推,趔趄進了狼窩。門,在身后關上。安燃問,「吃過了?」我點頭。他又問,「洗澡了?」我點頭。他扯開一個笑容,「脫衣服,躺到床上?!?/br>漫不經心的驅使,極端傷人。我心臟隱隱跳得生疼,緩緩抬手,隔著薄薄睡衣,按在心窩上。我說,「安燃,我今天又做錯了什么?」你要快意,我卑躬屈膝,展覽人前,徹底配合。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不駁。能屈服的,我都統統屈服。人心怎可如此不足?安燃說,「你今天沒做錯什么?!?/br>「那我就不應該受懲罰?」安燃好笑地問,「我叫你上床,是懲罰你?」我斗膽開口,「你捫心自問,到底是不是懲罰?!?/br>我不知道什么地方令他覺得開心。他笑起來,笑得痛快了,才慢慢露出正容,給我答案,「君悅,我叫你上床,只因為那是你唯一的用處?!?/br>我本以為我的榮辱尊嚴,已經全部扔進垃圾桶。聽他一言,才知道殘留的碎片仍在,刺得我血淋淋。他看著我五指收緊,死死抓著睡衣面料,問,「或者你尚有其它連我都不知道的用處?」言辭當耳光來使,打得我眼冒金星。我說不出一個字。對,一個宇也說不出。沒什么,可以說出我心中的凄惶恐懼。我第一次,發現過去的安燃和現在的安燃,居然還有共通點:不記得是當年第幾次惹怒安然,他說,「君悅,你活了這些年,除了輕狂放任,享樂惹禍,還有什么?你自己說,這個樣子,長大后有什么用處?」如此罕見的嚴詞厲色,大傷我心。我憤憤不平,向大哥訴苦,大哥說,「安燃既然不懂進退,換個伶俐點的跟著你好了?!?/br>這個所謂的安慰,比不安慰更糟。當晚我借酒澆愁,喝到中途,被安燃攔著,抱我出酒吧。我不肯上車,說,「反正我一無是處,不要你管我死活?!?/br>他不松手,我狠狠咬他。咬得那么狠,嘴里都有血味,他卻似乎不痛,一語不發,摸我的短發。于是我哭了,哭著哀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