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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便出宮往天壽山修行養息,陛下珍重?!?/br>“阿娘!”謝茂倏地從被褥中爬了出來,想要拉住太后。太后卻已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她背影仍是那樣瀟灑好看,行動時鸞鳳裙上米珠流光,就像是一朵綻開的牡丹花。然而,她又走得那么快。匆匆而去,無心掛懷。跪在殿內殿外的奴婢都伏首在她腳下,哪怕背后皇帝呼喊,也沒人斗膽攔住她的去路。一直到太極殿門前,長信宮的奴婢撐起華蓋儀仗,她才多看了手足無措的衣飛石一眼,說道:“我雖不在宮中,你有何難處,盡管來尋我?!?/br>言下之意,服侍這樣的皇帝,哪怕是衣飛石也難以自保平安。真到了涉及生死之時,她還愿意用皇帝生母的身份,庇護衣飛石一回。衣飛石跪下給她磕頭,眼中含淚:“是臣牽累了娘娘……”“與你何干?”太后伸手輕撫他頭頂,揮揮手,登上鑾車飄然而去。※太極殿內。謝茂穿著寢衣,獨自坐在錦被上,漸漸地才覺得身上有些涼。他一向不把太后當作“母親”看待。前幾世他誤解太后,鄙視太后,自然談不上感情。今世雖感懷太后一片慈母之心,可他已經是活了幾百歲的老人,再看太后時,總覺得太后是個小姑娘,很難生起一絲孺慕之情。他對太后諸禮不缺,恭敬榮養,是敬重太后對兒子的一片慈心,可是,他自己很清楚,這是報恩,不是兒子對母親的感情。他已經活得足夠久了,也習慣了高高在上,再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子體對母體的依賴和崇拜。如今太后決然轉身而去,他才突然發現,原來他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不在乎太后,原來他知道太后要舍他而去的時候,他也會覺得悵然若失,心中生起nongnong的眷顧與不舍?“陛下?”朱雨見皇帝身著單衣坐在被子外邊,嚇得臉都白了,“陛下,如今已是深秋,外邊還在下雨,求您千萬保重龍體……”說著就要把皇帝往被子里塞。“排駕,朕要去長信宮?!敝x茂如夢初醒,折騰著要下榻。“是,是。陛下,求您先覆上被子,奴婢這就給您熏衣裳……”朱雨一句話沒說完,就看見正在蹬鞋的皇帝往后一仰,沉沉地倒在了綿軟的被褥之中,“來人!宣太醫!快請太后來看!”第一個沖進來的是衣飛石,他迅速將皇帝抱回榻上躺好,將手搭在皇帝頸上試了試脈搏,還沒聽著脈象就發現皇帝渾身guntang,氣得他大罵:“霞姑是怎么開的方子?陛下風寒不見好,倒燒了起來?”他一手匆忙替皇帝覆上錦被,一邊催促,“去把吳醫正、楊太醫、陸太醫、張太醫、李太醫都宣來!速速地來!”半下午地驚動了整個太醫署,連內閣都驚聞皇帝發了熱病,陳琦與黎洵聯袂來探。本也不是多兇險的癥候,半個太醫署的太醫都來了,一碗藥喂下去,又用了些旁的降熱手段,皇帝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衣飛石全家都是受傷不生病的猛人,拽住太醫不肯放,連問陛下怎么昏過去了?吳醫正無奈,說:“陛下精力不濟,夢中恰好養息身體,是臣等在方子里加了安神的藥物?!?/br>衣飛石也知道睡覺養人,這才把太醫放開,又問朱雨:“不曾去給娘娘送信兒么?”朱雨低聲道:“娘娘那邊知道了,只不肯來?!?/br>太后在返回長信宮的途中,就收到了皇帝發熱昏睡的消息,不過,她絲毫不為所動。皇帝自有太醫奴婢服侍,早年就不需要她這個娘守在床邊噓寒問暖,此時就更不需要了。她的鑾駕如常地抵達了長信宮,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太后就把幾個養在長信宮的郡主全部送回了家。隨后,長信宮宣布,即日起,停止所有內外命婦覲見,宮權直接移交六尚二十四司。——只等著收拾好箱籠,太后就會前往天壽山修行。在此之前,長信宮封宮謝客,不見任何人。※謝茂燒到夜里才退熱,昏沉中,被衣飛石用口哺了半碗米湯,又沉沉睡去。這一夜,太極殿自然燈火通明。趙從貴、朱雨、銀雷、郁從華都守在殿內外,五個太醫有三個都在偏殿歪著,另兩個清醒地守在殿內,時刻盯著,一個時辰輪一次班。這些人都輪班,唯有衣飛石不輪,他始終守在皇帝床邊,輕輕拉著皇帝的手。次日清晨,天還沒亮,謝茂就昏沉沉地睜開了眼,下意識地說:“幾時了?”“寅正?!币嘛w石答應一聲,見皇帝面容憔悴不甚精神,遠不是從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就難受,“陛下,您歇了半夜,昨兒也沒吃什么東西,臣服侍您進些粥飯吧?”寅正是謝茂上朝日起床的時辰,哪怕生了病,生物鐘也是神準無比。他也覺得胸腹空虛,餓得有些難受,不吃飽了哪有精力去上朝?一坐就是半天呢。謝茂伸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哪曉得揉了滿手的油,嫌惡地說:“朕先洗漱?!毕肓讼?,又說,“叫膳房蒸兩個揉了霜糖的白饅頭,端一碗白粥來?!?/br>突然發現衣飛石穿戴整齊地守在床邊,很意外地說:“你怎么不睡?”衣飛石這樣好的身體,熬上三天五夜也能神采奕奕,然而,他實在心焦如焚,這才半天時間,他就生出了滿嘴撩泡,皇帝還問他為何不睡——他苦笑了一下,低聲道:“陛下睡不安穩,臣不放心?!?/br>這幾日朝中都在吵南邊的事,無事謝茂不愿輟朝,這就沒什么時間耽擱了。他想洗澡,守在一邊的兩個太醫都連呼不可,只得叫朱雨打來熱水擦了身子,漱了口,膳房端來皇帝指名要的霜糖饅頭和白米粥,謝茂餓得狠了,兩口就掃了個精光,還想再吃一點,又覺得分量足夠了,不能貪圖口腹之欲,就叫服侍更衣,準備上朝。恰好昨夜在內閣值班的黎洵也趕了來,本是來看一看,皇帝病可大安了?今日是否要輟朝?就被謝茂拉住了,賞了他一碗米粥,半斤饅頭,待皇帝穿戴整齊,黎洵也吃完了這頓蹭來的早飯,君臣二人同乘一輦去了玉門殿,準備朝會。一直到謝茂散了朝去內閣準備開小會時,他才從陳琦小心翼翼的試探中,得知太后停了內外命婦覲見,把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