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鹽點頭，又道：“在回來的船上?！?/br>
    在從金子島回來的大船上，在那凄美的夕陽下……

    劉螢初時還未能會意，待想明白了，猛地閉了眼睛，臉上血色一點一點消褪，褪到面色雪白，她嘆息一聲，面色又漸漸和緩過來。

    剎那之間，她心中已是千回百轉，兩番況味。

    第173章

    “叫小的好找, 還是從墨侯處打聽到了您的去處?！眮韨餍诺氖拐卟林~角的汗水, 笑著欠腰道：“廣陵侯, 咱們走，陛下召見，在章臺殿等著您吶！”

    劉螢定定神，輕聲道：“帶路?！?/br>
    如霜的月色灑落下來, 在那黧黑的城墻上, 蒙鹽遙遙目送著劉螢離去的身影。

    笛聲幽咽, 一曲再送遠行人。

    章臺殿, 明月夜。

    劉螢一步踏入殿中，迎著李斯馮劫等人的目光, 沖上首的皇帝直拜下去, 她鏗鏘有力道：“臣廣陵侯, 自請入胡地, 應冒頓單于所求?！?/br>
    李斯與馮劫都是吃了一驚，可是卻也隱隱放下了一顆心。

    皇帝與昔日跟隨他流亡的數人，關系親密, 不比常人。

    其中廣陵侯又是貌美女子，至今未嫁。

    私底下, 總有些香艷故事流傳。

    雖然未必真實，卻也能說明問題。

    是以李斯和馮劫還真一度擔心，萬一皇帝因為私人情誼，不忍之下壞了大計，當如何是好。

    現下見這廣陵侯愿意自己主動求去, 自然是皆大歡喜了。

    胡亥默了一默，卻是道：“你以為朕已經決心犧牲你了嗎？”

    劉螢頓首，望著胡亥的眼睛里似有千言萬語，最后卻是道：“臣請陛下屏退左右?！?/br>
    一時李斯馮劫等人都退下，偌大的章臺殿上只剩了胡亥與劉螢兩人。

    胡亥道：“起來說話?！?/br>
    “不?！眲⑽灧诘厣?，卻是仰頭盯著皇帝的眼睛，道：“臣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要大大見罪于陛下。臣請陛下，賜給臣，與蒙鹽一樣的榮譽?！?/br>
    胡亥怒道：“這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劉螢仰直了身體，正色道：“蒙鹽伏于項羽帳中，臣伺于冒頓馬上，不都是為了大秦的榮耀么？”

    胡亥道：“匈奴與我朝不同，乃是化外蠻夷，視女子與馬犬無異。蒙鹽武藝高強，又有兩萬親兵，且與項羽有前緣信任，朕才敢于將他放在項羽帳中。你——”他見劉瑩嘴巴一張要反駁，伸手往虛空中一壓，示意她聽完，“是，朕承認，你聰慧機警，智謀練達，遠勝一般男子?？墒悄阋サ暮?，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朋友，而你的枕邊人，手握控弦之士三十余萬，卻是你最危險的敵人?！?/br>
    胡亥提高了聲調，語意急切，道：“不用什么天下相爭，只那冒頓單于哪日心情不好，你便會有性命之憂。到時候，就算朕領兵去救，也只能救回你的尸首了！”

    劉螢一震，忽而笑了，低聲道：“臣何德何能，敢使陛下領兵來救?！?/br>
    胡亥被手下關鍵時刻抓不住重點的回應氣得腦袋發脹，指著劉螢，道：“你——”

    誰知道他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劉螢給打斷了。

    她竟然敢打斷皇帝的話。

    劉螢豎起一根手指，低聲道：“陛下的話，臣已經恭敬聆聽，銘記心中。接下來，陛下該聽聽臣的話了？”

    胡亥耐著性子，道：“你說?！彼酒饋碜邉?，疏散心頭的躁意。

    劉螢望著胡亥，目光堅定，道：“臣自請去胡地，并非一時沖動。平心而論，以臣的眼光，天下男兒多難入目。這冒頓單于，雖未曾謀面，然而臣聽聞他與陛下同歲，殺父自立，一統草原，是個響當當的男兒——臣愿意與他一會。況且這冒頓單于既然能做得這番事業，想必不會是個瘋子，他只要不是瘋子，就絕對不會因為一時心情不好而傷了臣的性命，畢竟，臣背后站的乃是陛下，是大秦！所以，如果陛下真的有意回護臣，那就好好治理這大秦天下，使國富民強，令冒頓不敢輕舉妄動?！?/br>
    胡亥冷笑道：“古往今來，做得大事業的，未必于私德無虧。你只看到他表面上的煌煌偉業，焉能知道他背地里強jian民女、欺凌老弱、恩將仇報的嘴臉？”

    “噓——”劉螢提醒道：“現在是該您聽我說了?！?/br>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恢復了在流亡途中的稱呼。

    胡亥嘆了口氣，自知理虧，按住唇角，無奈道：“行行行，你說?！?/br>
    劉螢微微一笑，這次卻垂首沉默了半響，才重又開口，輕聲低婉道：“我感念陛下回護之意?？墒?，如果我們只是為了自己過得幸?？旎?，當初為什么不在金子島留下來呢？”

    當初離開金子島的時候，胡亥曾經明令，不許再提到這個地方。

    這么多年來，當初一同流亡的伙伴們，私底下或許還會提起，但是卻從來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

    劉螢還是第一人。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地名，胡亥竟然愣了一愣。

    劉螢低聲道：“如果我們只是為了自己過得幸?？旎?，應當留在金子島上，每日唱歌跳舞……”她回憶著，微笑起來，“夏臨淵抱著花雞給女孩子們看情感運途，李婧和蒙鹽吃醋斗嘴，李甲與尉阿撩陪伴在您左右——而我們，而我們……”她頓了頓，眼中已經有淚，“而我們也能永留所愛?！?/br>
    胡亥任憑這最后一句話從自己耳邊滑過，極力不讓它在心上留下痕跡。

    劉螢含淚笑道：“如果我們只是為了自己過得幸?？旎?，又為何要冒著生死之險，登上離開仙境的大船，重回這滿目瘡痍的塵世呢？博學睿智的陛下，請您告訴我?！?/br>
    胡亥感到一陣激烈復雜的情感涌上來，叫他喉頭哽住了。

    劉螢擦去終于墜下來的淚水，笑道：“我們回來，是為了大秦，是為了天下黔首。至于我們自己的幸?？旎?，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要為我的離去感到愧疚，畢竟，您不是早已對自己這樣做了么？”

    宮燈的光映在她沾著淚珠的臉上。

    那已經不是屬于少女的無邪面容，可是她面上綻放的笑容，卻屬于最純粹的信仰。

    良久，胡亥俯身扶起劉螢，凝視著她的眼睛，沉聲正色道：“給朕五年。朕一定親迎你歸來?！?/br>
    劉螢臉上的肌rou都在微微顫抖著，她拼湊出一個飽含淚水的笑容，柔聲道：“我等您?！?/br>
    兩個月后，經過無初次溝通談判，大秦與匈奴的戰爭正式議和成功。

    秦朝歲奉匈奴棉、繒、酒、米、食物各有數。

    而廣陵侯劉螢，晉為大秦長公主，以正妻之禮，嫁予冒頓單于為閼氏。

    為了迎娶新閼氏，冒頓原本的正妻，忽然重病而死。

    在兩大帝國的戰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