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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是項羽贏了。 項羽這才覺得出了一口郁氣,攬著蒙鹽,笑道:“阿鹽,你還是差了幾分火候?!庇种更c他道:“出戟的時候用腰力,不要用手腕——否則現在不顯,將來半根胳膊都要廢掉的?!?/br> 他語氣中是一如既往的自負,可是卻也滿是誠摯的關切照拂。 蒙鹽垂眸應著,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夜,蒙鹽帳外山頭,笛聲嗚咽,與金烏同墜。 有那么一瞬間,蒙鹽想要回秦地去,也許是思鄉,也許是…… 可是隨后胡亥的告天下諸侯書一出,蒙鹽便知道,這場戲還需他演下去。 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故國的需要。 告天下諸侯書中,胡亥把蒙鹽、項羽、章邯訂在一塊,統一看作了仇敵。 章邯如今在廢丘趴著。 原本劉邦東進,是要攻打章邯的??墒乔『煤w來,劉邦一合計,他干嘛損耗自己的人,去給胡亥降服叛將呢? 所以劉邦就繞開了廢丘,沒管章邯。 胡亥當時全部兵力都給了韓信,也沒管章邯。 劉邦和胡亥都不管章邯,章邯卻也并不主動出擊,只是趴在廢丘。 經了新安十萬秦軍之死,章邯整個人都有點頹了,又被劉邦奪了封地,便只好趴著,看項王下一步的舉動再行事。 隨著秦漢聯手,有關這位歸來秦王的消息卻越發稀少。 不只是項羽,便是其余諸侯派去打探內情的斥候,也都無功而返。 這秦王深居簡出,能見到他的,只有身邊最親近的人。 可是有一則卻是大家查實了的,那就是圍聚在這位秦王身邊的眾位大臣,如李斯、馮去疾、趙高等人,卻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真人! 一時間,眾說紛紜。 一派認為,如果不是真的皇帝,怎么能讓這些大臣歸心? 另一派則認為,秦末之時,大權早已旁落于重臣手中。昔日有趙高李斯沙丘政變,焉知今日不是故技重施?更何況張耳、陳余數次立趙王的事情也過去沒多久,這年頭的王許多都只是個幌子了。 不管外界怎么猜測,蒙鹽只咬死了秦二世已被他殺死在淮水中。 可是項氏子弟對他群起而攻之。 要問為何項氏子弟如此恨蒙鹽,還要從制度上講起。 胡亥是偽裝起來的皇帝,仍是郡縣制,身邊的眾臣也是不拘一格,如韓信這般,只要有能力,不管出身如何,他都會給予合適的職位,給他們發揮的空間。 而劉邦近似于草莽出身,用人更是不挑剔,只要愿意跟著他干的,來者不拒。雖然因為失了蕭何,又失了韓信,但是歸根結底,跟著劉邦,只要有能力,而且入了劉邦的眼,那也能出頭。 可是與胡亥和劉邦不同,項羽成事,本質上是六國舊貴族勢力反撲。 反撲成功,項羽也不會閑得沒事兒去反思制度問題——成功了,那就是制度沒問題??! 所以項羽沿用的,還是戰國時期的貴族制度,也就是說,先用、重用的都是自家人。而外姓人,不管有多大的能力,始終都處于核心權力圈之外。 一直以來,項羽對這規則維護得也很好。 直到蒙鹽的到來。 蒙鹽一來,就得到了項羽的信任。項羽力排眾議,無視范增的諫言,給了蒙鹽額外的兵馬,并且允許他進入核心議事圈——這是在此之前,除了項氏子弟,沒人能享受到的待遇。 不提作為入關先鋒,只蒙鹽在跟隨項羽東征齊國的過程中,表現也足夠亮眼,更是叫項羽欣賞。 一時間,蒙鹽簡直成了項羽的左膀右臂,心腹知己。 這在項氏子弟看來,簡直是鳩占鵲巢,不可容忍。 借著秦王歸來的機會,項氏子弟群起而攻之,企圖把蒙鹽和外來客搞走。 楚國版本的逐客令眼看就要出現。 項羽獨坐帳中,撐頭沉思,案上擺著喝了一半的冷酒。 蒙鹽應召而來。 “最近大家爭論之事,你都聽說了?” 蒙鹽垂眸,點頭。 項羽重瞳盯著蒙鹽,問道:“你怎么說?” 蒙鹽只覺芒刺在背,事已至此,項羽如何能不起疑心? 蒙鹽不答反問,淡聲道:“將軍怎么看?” 氣氛一時僵持。 蒙鹽盡量讓呼吸平緩正常。 忽然一陣香風彌漫開來,虞姬著鮮亮紅衣,自內堂走出來,為項羽燙酒,柔聲道:“夜色深了,項王還不安置嗎?” 項羽忽然道:“你看蒙鹽,像是jian細嗎?” “jian細?”虞姬掩口,一雙美眸驚訝地瞪著蒙鹽,旋即又笑開,依偎著項羽,低聲道:“項王慣會嚇唬人家。蒙將軍若是jian細,當日如何肯從劉邦手中救下人家?” 項羽面色稍緩。 虞姬勸道:“項王,您今日已飲了不少酒了,不如歇息了……” 項羽擺手,卻是轉向蒙鹽道:“這事,恐怕我要對不住你了?!?/br> 蒙鹽心頭一凜。 虞姬燙酒的手也是一滯。 項羽撐著頭,似乎腦袋有千鈞之重,他微醺道:“父親與二叔父都去了……項氏滿門,都靠著我一人。我不能叫他們失望……” 這個“他們”,也不知指的是項氏子弟,還是他的父親與項梁。 項羽喃喃道:“也不能不管他們……”他按住蒙鹽肩膀,手勁大到叫蒙鹽都有些吃痛不住,“不過你放心,大哥心里記掛著你?!?/br> 蒙鹽握著酒杯的手微顫,強自鎮定道:“項王何意?” “明日你便領兵回廣陵府?!表椨痖L嘆一聲,起身回了內室。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在項氏子弟與蒙鹽之間,項羽必須要做取舍了。 只余下虞姬與蒙鹽。 蒙鹽垂眸低聲道:“為何幫我?” 虞姬望著項羽離開的方向,輕聲道:“我雖然只是個閨中婦人,不懂天下大勢,可是我知道自己心愛的男人,什么時候是真的開心,什么時候是真的傷心。那些項氏子弟,雖然是他的親人,可是每次他們來見他,總是有所求,他總是滿足他們,卻也總是不開心??墒恰?/br> 虞姬抬眸,一雙叫人癡迷的美眸盈盈凝視著蒙鹽,柔聲道:“可是項王他與你比武的時候,卻是會真的笑出來。不瞞你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那樣子笑了……” 虞姬陷入了回憶中,那樣純粹燦爛的、少年般的笑容,她只在與項羽最初相遇的歲月里見過——一見傾心。 她頓了頓,低聲道:“我見過他真正開心的樣子。自從叔父死后,他就很少笑了?!?/br> 蒙鹽無言以對。 虞姬卻又道:“況且,我聽說項王說過你的身世。你也是被秦朝害苦了的人——你們總是能互相理解的。所以我信你,你不會害項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