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校門，只見升旗廣場的花壇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座刻有“勤勉”兩個大字的巨石，底下圍著一圈鮮艷的月季花，引得四周許多人駐足旁觀。

——聽說這是董校長特意安排，從山東空運來的泰山石，為高三考生鎮邪祈福。

去年也有類似的事。聞驍記得，大約也是在這個時候，高三教學樓底下的草坪上，憑空多了一座“鵬程萬里”的銅像。

每逢高考前夕，各大中學的校長都會不約而同、義無反顧地拋下自己唯物主義者的身份，奮戰在風水第一線。

“怎么辦？”聞驍看了一會兒，忽然對身邊的夏玨說道，“連泰山石都請來了，你有沒有覺得頭暈？”

夏玨被問得莫名其妙：“沒有啊?！?/br>
“那看來這石頭不怎么靈，”聞驍嘆了口氣，說，“光天化日之下，都鎮不住你這只小狐貍精?！?/br>
夏玨瞬間抬起膝蓋頂他屁股。

聞驍靈敏地一閃，輕松躲過去，道：“做什么，禍水殘害忠良？”

夏玨惱得一路追著他跑，一直跑進宿舍樓，宿管大喝一聲：“哪個班的！不準鬧！”

夏玨悻悻地瞪了聞驍一眼，壓低了嗓子道：“你再說我是狐貍精，信不信我，我……”

聞驍饒有興趣道：“你能怎么樣？”

“——我吸干你！”夏玨小聲留下四個字，跑上樓。

聞驍愣了一下，霎時間居然有一種血往下沖的感覺。

只一句話就讓他這樣，是小狐貍精沒跑了。

聞驍不由地一笑，把行李拎進宿舍，很快收拾好，趕去教室自修。

兩天后，如事先通知過的那樣，全省排名前二十的一流重點高中組成聯盟，共同舉辦了一場規模巨大的二十校聯考。

根據往年的經驗，這一考的試卷，每一門都是經過精密設計的，是各大中學老師對今年高考的終極預測，相當于高考前的最后摸底。

下午考完數學，夏玨幾乎吃不下飯，一臉痛苦。

“全國卷的數學一般不會這么難，”聞驍把番茄牛腩夾進他碗里，“不過你現在就泄氣，是不是早了點？明天還有英語——快吃，等著我喂你？”

夏玨機械地張口咀嚼，道：“我旁邊的女生都被難哭了……”

聞驍說：“這很正常。以前，沖出考場要跳樓的也不是沒有。但其實仔細想想，大家的難度都是一樣的，你做不出來，別人也未必會；而且重點線是根據全省排名來劃，而不是某個特定的分數?！?/br>
“你不一樣啊，”夏玨郁悶道，“你都不會，那當然沒人會了?？墒俏摇任覅柡Φ娜颂嗔??！?/br>
聞驍吃飽了，放下筷子道：“你好歹也是我教出來的學生，比你厲害的人肯定有，但絕對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多?！?/br>
夏玨聽得一怔。

聞驍微微笑了笑，說：“記住了沒有？你也很棒?！?/br>
雖然像是臨考前的勉勵，但夏玨心中還是一暖，跟著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最后成績揭曉，聞驍突破720大關，考出了一個轟炸機級別的逆天成績：724。領先句外的那位榜眼三分，領先本校第二名湯嘉榮整整十分。

而夏玨考了531，也幸運地擦過了本次命題組估算的本科一批控制線。

候鳥52

接下來的幾周，時間仿佛是“哧溜”——滑過去的，快得壓根捉不住。三周后，也就是五月的月底，夏玨即將啟程回?？h，十三班為他舉辦了一場簡單的送別會。

夏玨模樣俊，性格開朗，學習也努力，名字連月掛在進步榜上，人緣非常好。聞驍走到十三班門口時，看見他的書包明明已經合上了，旁邊的江承弼又遞了一支黑色的筆給他。夏玨于是一邊道謝，一邊重新把拉鏈拉開，把筆裝進鼓鼓的筆袋里。

那種筆聞驍班上也有很多人在用，筆身上有“孔廟祈?！钡淖謽?。

“又招人?！彼拖墨k出校門時，聞驍評價道。

夏玨一臉無奈：“你吃醋也要看對象吧。人家是鐵打的直男，都快追上俞綺了?！?/br>
聞驍笑了笑，倒不是真的橫吃飛醋，反而在為夏玨受歡迎感到高興。他本來就一直不能理解，這么好的夏玨，以前居然會僅僅因為暴露了性向，而長久受到身邊同齡人的孤立。

大約黑暗是沒有底限的，越是不堪的環境，越難想象其會不堪到什么地步。向下，向上，墮落，升華，這些都是無止境的過程。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兩人走到校門口，同時停下腳步。

“好啦，別送了，”夏玨轉過身，面對聞驍說道，“回去上自習吧?！?/br>
他拒絕了聞驍陪送去火車站的提議。

聞驍靜靜望著他，心里瞬間涌上來諸多留戀與不舍。說來矯情，明明只是短暫分別一周而已，竟也會激起如此強烈的感受。

“……回去以后先休息，”沉默許久，聞驍淡淡道，“適應以后再開始復習，強度不用太大。首先得確保自己能睡好，心態放平穩，知道了沒有？”

夏玨點點頭：“我知道，不過應該沒什么不適應的，畢竟是回老家。而且凱哥家我本來也常待?！?/br>
聽他這么說，聞驍突然有點后悔這么早讓他回?？h了。

原本夏玨自己的計劃是六月四號再出發。聞驍擔心他長久沒回家，會對那邊有陌生感，影響考試情緒，所以替他買了五月三十一日的車票，也好提前適應考場。

聞驍的考場依舊在句州一中本校，夏玨則和去年不同，從?？h十八中改到了六中，算是一種幸運。聞驍上網查過，六中的校風比十八中稍好一些，至少去年沒出現有人被鄰座考生脅迫，非自愿幫助作弊，被取消考試資格的事。

“那去吧?！甭勻斦f道，深吸一口氣，想伸手摸一摸夏玨的頭發，在門衛大爺警惕的注視下忍住了，改為一個坦蕩的大力擁抱。

“加油?！彼皆谙墨k耳畔，輕聲說。

夏玨偷親了一下他的脖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哎，別看了，人都走遠了，”之后門衛大爺開始催促聞驍，“哪個年級哪個班的？快回去上課?！?/br>
聞驍說：“我高三的，壓力有點大，能在這再待會兒嗎？”

“高三的？”門衛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