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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淚。我這輩子活到現在沒為多少人哭過。阿磊是一個。我爸是一個。那時候哭,是因為這兩個人都死了。現在為程瀚青哭,感覺就復雜多了,理不清。……經過的路人只以為我坐在自己的機車上發酒瘋。等瘋夠之后,我抹了把臉,從口袋里摸出僅剩的半包煙。之前,買子無意間在家里替我翻出的那張大頭貼,后來被我塞在錢包夾層里。酒吧門口碰見程瀚青那晚,我坐在他的機車上抽煙,抽完一根又一根。每次點一根煙,我都告訴自己,如果這根抽完之前他還是沒出現,我就走吧?!?/br>就這樣,我抽完了剩下半包,程瀚青也沒有出現。煙蒂全被我扔在腳邊。西門町的夜晚并不冷清,不時總有三三兩兩的人群經過,坐在程瀚青的機車上……把玩了幾下空煙盒,將它捏扁,丟在地上。又將那張貼紙從皮夾里抽出來,借著路燈看了看,撕起一張,離開之前,貼在機車的后照鏡上。這么做的意義何在,我說不明白,也許我多少期待著它會帶來些什么后果。也許只是因為我喝多了。……………買子曾嚴肅地問過我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程瀚青的名字,可他看過那張貼紙。買子不笨,早猜到了幾個月前把我家砸成那個德行的兇手,八成就是程瀚青。我老實告訴他,不知道。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很篤定地說,「什么想什么?兩個男人玩一玩還要想什么?」可現在不能了??薅紴樗捱^,再說他只是個□□,我騙不了自己。......西門町之夜后,沒過多久,有天半夜,程瀚青非常突然地出現在我家樓下。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后來我讓他進門,又各自在床頭抽了很久的煙,我們沒有□□,只一起睡了一覺……再之后,就有了這樣一個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和好。和好。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聽見程瀚青那句,「我們在一起吧?!刮耶敃r的沉默并非毫無感覺,甚至可以說是激動的。差點忘了不久之前,我也在一通不負責任的電話里對他說一句類似的話,但那是借酒裝瘋居多,程瀚青不是我,我無法把它視為玩笑,他很認真。程瀚青是不開玩笑的。......那一刻我猶豫了。第一反應不是排斥,而是開始懷疑自己:做得到嗎?我幾乎有種回到過去被小麗逼婚時的錯覺。我很了解自己。我不是那種可以給出承諾的男人,小麗是最好的例子。想到這里,我再次覺得自己是個賤人。之前程瀚青揍我的那次,真沒揍錯。我忽然想問他,到底是喜歡我哪里?……我沉默良久,這段沉默的過程中,只是抓著他的手,擺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斷握著、磨著。最后,我還是選擇作一個渾蛋。一旦程瀚青又重新回到這間房子,我終于明白:原來就連房子,都對程瀚青有了感情。到這個地步,不好說是程瀚青陰險一點,還是我更可怕一些。我不確定自己做不做得到跟他在一起或者忠誠。但我舍不得他。我沒有給他任何回答。沒有好,或者不好,但我們依然這樣和好了。只是這一次的和好,心境徹底不同。不再僅是生/理需求,還有感情──我開始對他有感情。第34章三十一新年,一月。「東哥───拜拜!」……凌晨三點二十分,與幾個酒氣滿身卻意識清明的小姐打過招呼,我從樓梯走下去,就看見華姐站在騎樓邊抽煙,她笑著朝我招招手,整張臉泛著酡紅,我走近她,問:「還好吧?幫妳叫臺車?」華姐一臉難受地搔著頭皮,看著癢到不行,皺著眉說:「……不用啦,我沒───醉!那幾個小子灌得醉我???」見她彷佛要把整張頭皮給撓下來似的,我說:「別戴假發了───要不買頂好點的,別老貪便宜,當心禿了?!?/br>華姐幾乎要把眼睛瞪出來,伸腳就要用那八吋高跟踩我,抱怨說:「知不知道一頂假發多貴???普通點都要五六千呢───嘖,算了算了,說了你們這幫臭男人也不懂!」我笑著躲過,不再跟她斗嘴,這個時間差不多是林森北路的散客時分,巷子內不時有出租車駛過,閃爍的紅色車尾燈掠過陰暗的騎樓外,忽明忽暗,路邊多是酒客與小姐,拉拉扯扯,踉踉蹌蹌,帶著酒意高聲吆喝、說話……「那妳回去小心點。先走了?!刮覍θA姐說。道別華姐,轉身朝另個方向離開,走了大約五分鐘,穿過一條巷弄,走出去,就看到不遠處有個男人正獨自坐在臺機車上抽煙。而他旁邊停的那臺車,正是我那輛破三菱。我放慢腳步,慢慢朝對方靠近,四周店家亂七八糟的歌聲就像程瀚青指縫間繚繞的煙絲,這一刻我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卻覺得格外輕松、平靜。程瀚青抽煙喜歡低著頭,看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有點憂郁,我伸手拉開領帶,在他身邊停下,說:「帥哥,這么晚一個人???」程瀚青抬起頭,見到我來,彈了下煙灰,也沒什么特別反應。「等多久了?」我問。我們倆站在路邊,程瀚青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直接遞到我嘴邊,我張口含住,低頭抵住他正燒著的煙頭,直到我的燃起。程瀚青的臉頰隨著吸氣往內凹陷出一道利落的弧度,說:「沒多久啊?!?/br>我瞄了底下輪胎邊的兩三個煙蒂,聳聳肩,很多事,都是習慣成自然的。好比這陣子,我習慣下班之后就看見程瀚青坐在車邊等我,原地抽根煙,在附近吃碗黑輪或臭豆腐,接著再一起回家。程瀚青依舊少話,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把煙給抽完。從新年開始,他偶爾會來接我下班。不是每晚都來。程瀚青不會事先通知今晚會不會到,好像來與不來也是看他自己心情一樣,想來,就來了。神奇的是,我并不對此感到反感。除了最初那一次比較驚訝之外,往后我都表現的很平常,習慣之后,有時甚至會有些期待,從銀坊到停車格那段兩三分鐘的路程,疲憊之余,我也多了一樣樂趣───猜程瀚青今晚是否會出現。我從不問他為什么來接我。他不出現,我自己照樣能回家。他出現,我們頂多也就像現在這樣,在路邊抽完一根煙,再一起回家。只是一個人同兩個人的感覺,坦白說,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忽然間,頭也不是那么沉了,想起那攤魷魚羹,于是問他:「餓不餓?」程瀚青想了想,說:「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