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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兒我居然真的做成了,算是對自己的一種解脫吧。是誰給我的勇氣,我想那是你?!?/br>趙維宗似乎被這一番話震住,他久久地凝視孟春水,發覺那人也在躊躇地看著他。趙維宗又彎起眼睛笑了,他說:“你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春水,我居然真等來了這么一天,就好像兩萬五千里長征終于會師了似的。能作為你的勇氣,我很高興,能成為你想象共度余生的人,我也很高興,但你說的有些事情我不贊同?!?/br>“我知道,只是想把它們告訴你?!?/br>“聽我說完,你不是沒想懂嗎,但我想懂了。以前,我一次次找你,好像確實造成了一些意外,但它們都過去了,并且現在結果不壞,所以,我們都可以把這事兒放下了。這個可以做到嗎?”“可以?!?/br>“還有,以后你可千萬說什么‘我是你欠這個世界的所以要還回去’之類的話,我又不是借來的東西,我是個活人,愛上的也是你這個活人。如果真像你假設的那樣,我們的確不會相遇,但你對已發生的事情做出相反的假設,這就不是悖論嗎?我們已經相遇、相知,甚至相愛,為什么要讓這種莫須有的假設絆住手腳?!?/br>“我是怕我對你的好不夠,或者不對。以前在長沙的時候,有朋友說我根本不會對人好,其實挺有道理的,我也不知道這幾年我到底學會了多少。如果僅僅是因為我對你好過,就絆住你的一生,讓你不去接受別人,我也會不安。你應該一直有人對你好,但我顯然做不到,就好比現在?!?/br>“終于說到癥結了,孟春水,你一挺自信的人,怎么一旦跟我有關就這么慫?你的好又怎么了,就低人一等嗎,我有你的好了還非得要別人的?本來就是兩情相悅的事,你要是不信,把這想法隨便找一人說說,人家絕對說你是瞎cao心?!?/br>“這是秘密。我以前沒告訴過其他人,以后也不打算告訴?!?/br>趙維宗忽然壓低聲音,湊到鐵欄前,小聲地說:“那我也告訴你個秘密吧。我其實,把你對我所有的好都存著呢,像冬儲白菜似的,就準備等到你不在的時候用?!?/br>孟春水終于笑了:“夠用嗎?”趙維宗撐著腦袋,眨了眨眼:“不夠的話,我就省著點用,到時候你可要反思,再好好想想以后該怎么繼續對我好。春水,你知道嗎,一千塊糖也會吃完的,我不吃,我等你出來喂我吃?!?/br>“你等我?!?/br>“嗯。我等你?!?/br>孟春水陷入一種沉思。趙維宗方才說的話,像陣奇異的風似的,縈繞在他身側。而他自己說的話,也不是早已準備好的那些,而是他看著那張臉,不受控似的自然流露的。見到趙維宗之前,他不信自己還有機會這么說話,可趙維宗一來,他就一下子傻掉了。他想,難道真的命該如此?卻又偷偷懷疑,對命運保持質問:這么好一人,真給我嗎?還給我嗎?給了還往回要嗎?單單如此寵我,我到底配嗎?而此時此刻,那人卻還在對他說,我非你不要,非你的糖不吃。正如他這么多年以來從未改變的態度。孟春水不禁有些怔忪:自己到底一直在懷疑什么?卻聽趙維宗又道:“這里頭條件怎么樣呀?秦城監獄,據說關的都是高官,應該沒那么亂吧?!?/br>“我住單間,有獨立衛浴,每天勞動完可以讀書,獄友之間交流很少?!?/br>“那就好,我前兩天補了一大堆警匪片,看到里面監獄天天互毆,居然還有強jian的,也太他娘的嚇人了點,你模樣這么好……”“我判了十四個月?!?/br>“我知道呀。從一月份開始,到時候就是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呢。我跟你說,十四個月看起來長,其實也做不了什么事,我準備報個駕校,到時候開車來接你?!?/br>“車沒收了?!?/br>“這里面沒監聽吧,你確定?”趙維宗又問了一遍。“沒有,只有監控?!泵洗核陀执鹆艘槐?。“我還得告訴你個秘密,你上回不是給我打錢來著嗎,還說什么只是‘打了點錢’,我還不知道你,這是這兩年攢的工資吧,”趙維宗的手指輕快地點了點孟春水的手背,“已經挺多的了,我現在也成了部門經理,工資翻一番,還能做點私活,幫人看看收藏什么的。再攢一陣子夠咱買輛小車了。我覺得帕薩特就挺好?!?/br>“你得先把駕照考下來,不難,我估計學幾個月就差不多了?!?/br>趙維宗不好意思地笑:“你還對我挺有信心,說實在的,我不認路,又不分左右……對了,你脖子上掛的什么?”孟春水一愣,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忘把這東西藏到領子里了,只好老老實實前傾身子,把它透過鐵欄,遞到趙維宗面前。其實不是別的,正是那一綠一紫兩枚戒指,那次吵架之后,孟春水找了條比較細的皮繩,把它倆拴在一塊,天天戴在身上。此時趙維宗拽著鏈子不撒手,孟春水只好把額頭抵在鐵欄上,低頭看他端詳此物。卻見趙維宗居然直接把皮繩咬斷了,頸間重量一輕,兩枚戒指雙雙落入那人手心。“你坐下,左手伸過來?!壁w維宗對孟春水說,然后挑出一枚戒指,動作輕巧地套上他的無名指。孟春水伸回手一看,是趙維宗以前戴的那枚祖母綠。“我不在的時候,這戒指就是我?!壁w維宗說著也穿過鐵欄,把手伸到他跟前,手心里握著那枚紫水晶,“能幫我也戴上嗎?”孟春水點了點頭,正如上次在湖水中,他鄭重地把這枚小銀環,套到了愛人的手指上。套完之后兩人左手十指相扣,在狹窄鐵欄的阻隔下,仍然緊緊相握。趙維宗說:“這就好了,我們倆,永遠都不會是孤身一個。你明白嗎?”是了,就是命該如此。老天爺對孟春水說,真給你,還給你,不往回要,你到底配得上。于是孟春水頓悟似的對趙維宗說:“想通了。你等我出來,我們好好生活?!?/br>趙維宗似乎有點驚喜,燦爛地笑了:“我就知道這趟不會白來。我過來之后才發現這地方就在小湯山,也沒多遠,可惜他們只允許一個月來一趟?!?/br>不會讓你白來的,孟春水看著他想,不折騰了,以后要好好生活。那天趙維宗走了之后,獄警交給孟春水一個巨大的箱子,說是探視的小伙子給他帶的生活用品。打開一看,肥皂牙膏沐浴露,秋衣秋褲棉拖鞋,平日里要用的一應俱全,還有一件黑色的厚羽絨服,看起來很柔軟。孟春水把羽絨服拿出來,擱在床上彈得蓬松了一些,然后埋頭進去,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這是四年來最輕松的一天。好像所有負擔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