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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所以孟春水哪根筋搭錯了?大過年的,去鳥不拉屎的小縣城找一個陌生的女工?但小趙此時也沒法去想他到底發哪門子瘋,心里亂得很,無頭蒼蠅一樣攥著紙條在空無一人的胡同里瞎走,直到老母在自家門口一聲河東獅吼,他才緩過神來,灰溜溜地回到屋里,連打三個噴嚏。家人問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答,愣愣坐在桌邊啜粥。半晌,仿佛靈光乍現醍醐灌頂,放下碗轉身就走。他回自己屋里拿上錢包,里面是這幾年攢的全部壓歲錢,又想起南方濕冷,便往毛衣外面又套了一層毛衣,再穿上最厚實的棉服。把家當都藏兜里,趙維宗沒事人似的往飯廳喊了一聲“我出去溜溜”,然后迎著朔雪往院外去。他聽見母親小聲嘮叨,說什么指定是和小孟鬧矛盾了,現在年輕人一句話不對付,那臉就臭得跟什么似的。趙維宗回頭看了看家里柔和的光線,心里挺不是滋味,默默想道:媽我對不起您,以后保證跟您過年,但這回我必須得走。北京有兩個火車站,一個東一個西,趙維宗選擇賭東邊那個。年前街上沒什么人,商場公園在雪中都顯得寂寞,他坐的電車開得飛快,想必司機也想快點回家喝酒吃rou。再加上距離本身就不遠,趙維宗實際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火車東站。他跳下車,才發覺所謂“春運”真不是傳說,漫天風雪里,廣場上坐滿了人,舉家搬遷一樣,身邊堆的是山高的行李。趙維宗懵了,心說我一不知道孟春水現在坐上火車沒有,二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我來,現在倒好,連找到他這個人都成了難題。于是只好瞪大眼睛,繞著廣場慢慢地走,祈愿在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找到孟春水的影子。好在沒過三分鐘他就找到了。只見那人坐在一個半人高的大箱子上,正不緊不慢地抽煙,眼睛癡癡地望著地面。他頭頂就是路燈,燈光打在他身上,仿佛是刻意照給趙維宗看的。趙維宗疾步走去,大叫道:“我靠啊,你搞什么,為什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孟春水抬眼看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我貼不貼心?路燈底下很好找吧?”趙維宗心說合著還真在等我來找,有些放下心來,又有些來氣。他想了想,道:“那現在怎么著?你怎么想的到底?”“去吉首啊,很難猜嗎?倒是你,真想好了,不在家過年啦?”趙維宗從他手里奪過半支煙,猛吸幾口,卻發現濾嘴已經凍硬。他踢了一腳地上的積雪,悶聲道:“我想好了。你也沒說你會回來,上回你在武漢,我想你說不定永遠不回來了,成天睡不著覺。我實在沒法讓你一個人去?!?/br>孟春水坦言:“我確實也不想一個人去,但我又覺得你該在家陪阿姨初胎他們過年,我就想這怎么辦呢,所以留了張條,讓你隨便選?!?/br>“那你想得還挺周到,”趙維宗無奈笑了,“火車票怎么樣了?”“其實我買了三張票?!?/br>“可我們只有兩個人?!?/br>“對啊,”孟春水從行李箱上跳下,“有一張是我一開始給自己買的,但誰讓我坐在這兒等你,等著等著就忘了時間,人家早開了。所以我就去補票,鬼使神差就補了兩張,好像拿準了你會來似的。不過現在看來,你好像是真的很喜歡我,這么著急就來了?!?/br>說這話時孟春水在笑,笑得很調皮,又很狡詐,把趙維宗笑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他只好道:“咱倆是不是該進站了,幾點的車?”“九點半?!?/br>轉頭去看車站大樓上掛的大鐘,趙維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現在已然是九點十三分,安檢進站再上車絕對是百分百來不及。孟春水卻跟沒事人似的,拉著他就往進站排隊的反方向走去。“你干嘛?”孟春水嘆氣道:“有特殊通道,你別急?!?/br>果不其然,他們從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門進到了火車站內部,緊接著一個工作人員就迎了出來。孟春水熟門熟路,簡單報了個電話號碼,那人就領著他們直接坐電梯去了站臺,票都沒檢。不到十分鐘,趙維宗就已經坐在軟臥的床上了。看著站臺上還在匆匆趕火車的人們,趙維宗有些愧疚。感嘆道:“特權階層??!”孟春水正彎腰安置行李,聞言一愣,道:“其實是因為我爸就是搞鐵路的,應該算是他們上司,所以從小我就知道這些……但確實挺不對的,如果時間不緊,我也會在門口排隊,你……你不會覺得我這樣很可恥吧?”“???沒有,真沒有,”趙維宗也蹲下,幫他把大箱子往床底下塞,“要我和你不熟,我絕對罵你資本主義公子哥兒,但我和你很熟,知道你是什么樣兒人?!?/br>孟春水笑了,突然道:“你想睡哪個床?”“哪兩個是咱們的?我上鋪下鋪都可以?!?/br>“無所謂,其實我后來買了四張票,這個小包間全是咱們的?!?/br>趙維宗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這回真得說你是資本主義毒瘤了。這么著吧,我和你對著睡,晚上還能偷看你幾下子。對了,還沒問你呢,到底為啥這么執著,大過年的非得去那什么來著……對,吉首。你真的是要去看那個女工?”孟春水已經在窗邊坐定,望著玻璃上反射的、車廂頂部的白熾燈管,淡淡道:“一直沒跟你說,我媽其實沒死?!?/br>“???”“但她相當于死了,我八歲之后,就再也沒見過她?!?/br>第25章“不過我也不能怪她,按我爺爺的話說是,你mama就是個傻子,你怎么能怪她呢?”說完這話,孟春水就緊閉上嘴,不肯再多講一句了,嘴角卻噙著某種嘲諷般的哂笑,望向趙維宗。這時鳴笛聲起,火車“咣當咣當”地開動。車廂里頓時安靜了不少。“我……”趙維宗在褲子上抹了抹手心的汗,往小包間外走,“你等我一會兒?!?/br>不多久,他端了一碗紅燒牛rou面回來,用腳把門推上,又把面碗擱在小桌板上,正對著孟春水的面前。“其實吧,以前那些事兒如果讓你難受,也就不用急著跟我說,先把面吃了。跟你說我泡得可香了,你不喜歡火腿腸,我就買了倆水煮蛋擱里面?!?/br>“好?!泵洗核坪跤行@訝,卻還是乖順地點了點頭,揭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香辛味道撲面而來,讓人在這隆隆冬日里食欲倍增。誰知道剛吃了一口,他就面露難色。“怎么了?”趙維宗急問。“燙我嘴了?!?/br>“我就知道你餓了,慢慢吃,吃不夠我再去泡?!?/br>“你不餓?”“我在家吃過了?!?/br>“哦,”孟春水啜了口漂著辣油的湯,“趙維宗你知道嗎,我真不是什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