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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他的時候他就是一個人。我們學校說是名校,其實地處大農村,校門外頭就挨著一片玉米地。我跟幾個同學約好了晚上去偷玉米,結果那幫王八蛋根本就沒來,我就自己鉆進去打算隨便薅幾根,沒走了幾步就給一個軟乎乎的東西絆倒了。那黑燈瞎火的,我差點把魂都嚇飛了,拿手機一照,方明執躺在地上,就跟兇殺案現場似的,渾身都是破布條子,從脖子往下都是血口子。我喊了他兩聲,他就醒了,一雙眼睛在夜里雪亮雪亮的跟狼一樣。他自己爬起來,問了我名字,就晃晃悠悠地走了。我后來順著他的路往外走,那些玉米葉子上都是滴滴答答的血。我一個學醫的,從來沒見過人流了那么多血,還裝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br>解春潮聽著聽著,慢慢就聽進了心里,可是他依舊沒說話。“也算是陰差陽錯吧,大概就是第二年的冬天,我在學校里沾惹了一伙兒混混兒,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堵我。那會兒也是心大,覺得光天化日的,也不知道躲。那會兒天氣特別冷,那幫人在附近的一個結了冰的湖面上鑿了個洞,把我捺進去,再拿冰堵上。那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我現在跟你說,我都能感覺到那股凍得骨頭都疼的冷。然后方明執就來了,把我從水里撈出來。我躺在冰面上喘得像條狗,那冷空氣把喉嚨都剔出血味兒來。方明執一個人在我旁邊蹲著,也全濕透了,頭發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我臉上,他哆哆嗦嗦地問我是不是玉米地里的誰誰,我咬著舌頭跟他說我是。他就一路扛著我,把我帶回了校醫院。他那會兒十幾歲,身子骨都沒長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水里,我也不知道他是一個人把一乍厚的冰面鑿開的。我只知道他救了我的命?!?/br>這個方明執對解春潮而言是有些新鮮的,看起來麻木寡言,卻有血有rou知恩圖報,和前一世那個看似溫柔實則冰冷的人不同。“我想報答他,但是他說我幫過他的忙,現在他還回來,就兩不相欠了。我當然不覺得,因為其實我在玉米地那次,只是把他從昏迷中喊醒了,什么也沒為他做,但他卻是救了我的命,這當然不是兩不相欠。然后我就想方設法地找我有什么地方能幫他,但是他好像干什么都能勝任,也沒有任何短板。誤打誤撞的,我看到了一份實驗記錄,也就知道了方明執的秘密?!?/br>解春潮緩緩地翻過身,面朝著孫瑋,眼睛里有了探究。孫瑋像是有些猶豫,但一咬牙還是說了:“那項實驗的目的是為了塑造一種獨特的人格。第一個實驗里,記錄者送給實驗對象一只大型犬的幼犬,讓他們兩個朝夕相處。然后等到大型犬成年,記錄者把實驗對象和大型犬一起關進了一個籠子,只提供水而和少量的食物。幾天后,實驗對象和狗都活著,但都狀態很差。記錄者就當著實驗對象的面把狗殺了,并告訴他實驗結論:感情是阻礙,顧全雙方只會讓雙方都輸。第二個實驗里,記錄者同樣給了實驗對象一只幼犬,但是因為第一次實驗的緣故,實驗對象表現得好像不愿意和幼犬太親近,但是卻按時給狗喂食。等到狗成年,它和實驗對象一起被關進籠子的時候,很快開始攻擊實驗對象。記錄者救了實驗對象,這一次的結論是:你施以恩惠的對象,未必會感激你。最后一個實驗,這次記錄者把幼犬送給實驗對象的時候,實驗對象對幼犬不聞不問,直到幼犬餓死。實驗結果就兩個字:成功。是不是覺得很變態?這個實驗對象就是七歲的方明執,而記錄者就是他在國外的監護人,也就是他的外公?!?/br>解春潮愕然地坐了起來,不由輕聲問道:“什么?”孫瑋苦笑了一下:“當時我看到這個的時候,真的非常害怕被滅口。但還是那句話,年輕不知道惜命。我注意了方明執一段時間,發現有時候哪怕天特別熱,他也會穿得特別多,有一次我故意在人群里擠到他旁邊,就聞到了一股很輕微的血腥味,不仔細聞根本注意不到,但是我天生對氣味敏感,我能聞出來傷口都化膿了。后來我就跟他攤牌了,我說我得幫他處理,不然他什么時候得敗血癥死了都不知道。他一開始的時候很抗拒,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關系,包括這種有實際關聯的友誼。但是我好幾次發現他在廁所里暈倒了,都拖回自己的研究室替他處理了傷口。我很小心,從來沒被人發現。慢慢方明執就默許了,我對他的事情也稍微了解了一些。他的傷口都是’懲罰‘,只要他表現出對什么東西產生了感情,那個老東西就要當著他的面把那個東西毀滅。那時候方明執年紀小,哪怕對感情的控制力已經超過了常人,還是不能讓那個怪物滿意。后來逐漸的,方明執身上的血rou就都被那個怪物剝脫了。我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副骨頭架子,我也沒辦法,只能眼瞅著他身上的人味兒一天比一天淡?!?/br>解春潮臉上一濕,他抬手擦了擦,才發現是眼淚。“你倆結婚那會兒,我就覺得你挺可憐的。全世界都想嫁給方明執,但是誰要是真的找了他,那真是倒了血霉。他愛你,你八成就要遇險;他不愛你,那也是折磨。但是我說實話我真的盼著有個人能把那個老怪物的詛咒給破了。方明執是個沉睡的人,我多希望能有個人像是童話故事似的來把他親醒??!上一次他出事兒的時候是被人下的致-幻-劑,人迷糊了,還輕聲跟我說’不能愛上,我不能愛上他‘,晚上咬著牙流眼淚說夢話似地喊’讓他走!‘,等到后來他難受得厲害了,跟中邪了一樣一聲聲喊’春潮春潮‘,喊得我心里都抖。后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吧,他來咨詢我,為什么老是聞不見味兒,我就問他有沒有長期接觸什么刺激性的氣味。他說他噴香水,一開始噴一下就夠了,后來噴多少下都感覺不夠。我說他產生嗅覺耐受了,讓他不要接著用了。他說不行,他老做夢,睡不著。我問問你,你聽過大寫檀香這么個香水嗎?”解春潮坐不住了,他從床上爬起來,東倒西歪地往外走。孫瑋嚇壞了,連忙摻著他:“你要去廁所嗎?你慢一點?!?/br>解春潮手腕壓著眼睛,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方明執在哪兒?”第54章方明執又回到了籠中。眼前就像是信號不大好的電視屏幕,一陣一陣地飄雪花。方明執摸著身邊的邊牧,和他一樣的骨瘦如柴,摸起來是半溫的,不知道是半活著,還是已經死了還沒涼透。方明執從金屬盤子里又揩下來一點殘余的油脂,湊到狗鼻子前頭,那里還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