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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那句“骨冷怕成秋夢,世間何物似情濃”,問倒他的神。待記起那句“人間舊恨驚鴉去,天上新恩喜鵲來”,心思又靜靜地蕩漾了起來。傅幽人就這樣頭靠著軟枕,身披著薄被,手里還握著那一枚象牙白的牌子,一時情思悠悠,卻也漸漸瞇著睡了。他在那半夢半醒間,卻忽然見著一個少年跪在地上,他渾身穿著熱烈的紅,腕上肩上掛的是燦爛的金,手里舉著油燈,傅幽人心里咯噔一聲,喊道:“傅天略!”那人果然回頭,正是傅天略無異。傅天略卻是臉如死灰,只將油燈一丟,頓時間就火光漫天,這道紅彤彤的燒得漆黑的夜空也變得紅彤彤的,傅幽人心中焦急至極,只往那火焰最猛烈的地方奔去。那火光最密布之處,濃煙四起,忽見一道雷光,劈得夜空幾乎撕裂,那冷冽的寒光竟似能掩蓋這漫天的火光,忽然眼前卻現出伏驕男的樣子來,這好好的伏驕男渾身燒了起來,皮rou都已開始焦爛,傅幽人見之整個心都似刀刮過一樣,痛得幾乎背過氣去,只是這么一痛,他就猛然醒了過來了。他忽然驚醒,卻見窗紗已透進熹微的晨光,透雕的窗影投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一張臉蒼白得過分。他的臉上布滿細汗,眼眸睜得大大的,似一條從水里被撈起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卻又顯得那樣的徒勞和狼狽。就這樣深呼吸了好久,他紊亂的心跳才漸漸平緩下來,好像剛剛真的經歷了一次死別一般。沉靜過來后,他才發現自己手里仍握著那枚牙牌,只看著上頭的字句,似是悟了一般又似是十分懊悔,只閉著眼睛拿手摸自己冰冷的額頭,想著那句“骨冷怕成秋夢,世間何物似情濃,只一片斷魂心痛”。既已斷了魂,痛了心,卻竟也能死而復生,豈不是戲里演的為情絲不斷、幽契重生?他轉頭去看床頭柜上的蘭花,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也如以前一樣,總將驕男的心意往地上踩。而驕男則還是一樣的,沉默著一遍又一遍地捧著新鮮的蘭花走到他的面前。伏驕男醒得早,起床的時候卻怕驚醒傅幽人,只往西邊廂房里洗漱,又在后院練了晨功,方回那房間里。卻拿不準傅幽人醒了沒,只放輕著手腳,悄無聲息地移步到紗櫥簾外,做賊般地伸出一根手指勾開垂簾,從縫隙間窺見簾內的人仍睡著,氣息頗為沉穩。原來破曉時分傅幽人從噩夢驚醒,隨后平伏了心神,便又慢慢睡了回去。他之前都睡不好,如今寧靜下來,便貪眠得很,一時睡得極沉。現在陽光已經很好了,只是那層昂貴的窗紗將猛烈的日光過濾成軟和的光線,落在傅幽人的臉上,浮起一層柔光。鼻子、下頷、脖子到鎖骨都是精巧的弧線,鎖骨處因為清瘦而微微凹陷,似滿載著透進來的日光,因此那片肌膚泛著動人的光澤。伏驕男可以對天發誓,原本只是想看看傅幽人起床了沒有,如今卻停在這兒一動不動地貪看傅幽人的睡相。這天越發亮了,氣溫也越發熱了,傅幽人在睡夢中還怕熱,一腳將被子踢開。那被子便掉地上了。伏驕男可以對天發誓,他只是想去撿那個被子給傅幽人蓋回去。他便慢慢地走進了紗櫥內,這方寸之間都是春蘭淡淡的香氣。伏驕男原本要撿被子,卻發現傅幽人居然……沒穿褲子。傅幽人可以對天發誓,他是有穿褲子的——難道底褲就不算褲子嗎?這是夏天,有病的人才穿長褲睡覺!因他穿著的羅衫太長,所以看著跟沒褲子一樣。那雙腿細細的,白生生的,全然展露出來,只有腿根處堪堪被薄衫遮住。傅幽人的頸項臉容尚且如此白皙,那常年不見天日的腿腳更是白得沒有一點顏色了,那雙腳瘦得有些病態,白也白得病態,淋上和煦的日光,卻又好看得很,腳趾卻連著一道細線,在陽光下那倒細線似一道光。伏驕男可以對天發誓,他只是想要探究這道絲線是什么才會湊過去的。他仔細打量,才看見原來傅幽人的腳趾甲裂開了一點,勾住了薄被上的絲。傅幽人是在一片蟬鳴聲中醒來的,當時他還是迷迷糊糊的,然而他抬起眼看,看到伏驕男坐在床角,馬上就嚇得全然清醒過來了。他忙支起身子,卻發現自己一條腿搭在了伏驕男的膝上,而伏驕男正低著頭,拿著矬刀仔仔細細地給傅幽人打磨腳甲。傅幽人看見這個情景,自然吃驚,不自覺地縮腳,只是他的腳掌控在伏驕男的手里,這點掙動還是逃不過去的。倒是伏驕男看見他醒了,才抬眼跟他笑道:“把你弄醒了?”傅幽人臉都紅了,只說:“大人在做什么?”伏驕男卻說:“你腳趾甲缺了個小口,把被子都勾絲了?!备涤娜朔词菬o話可答。伏驕男又笑道:“宮人少坐,不想傅郎這雙腳也不怎么結繭子。倒比我的手還滑嫩?!毕袷菫榱俗C明這句話一樣,伏驕男以掌中刀繭輕輕磨磋幽人的足底,確實傳來些粗糙的觸感,只是又有些微妙的瘙癢。傅幽人也是臉紅心跳的,只說:“那……那原是哀帝知道我膝蓋不好,總是分外優待?!备涤娜讼ドw上有舊傷,是行軍時被流矢所傷遺下的,當時柳祁對此很上心,還給他特效秘藥。傅幽人卻與他慪氣,不肯使用,如今想來都很懊悔,總不能因為討厭柳祁讓自己受折磨吧?只是他當時也不曾想會落下病根,其后入宮為奴,總須站立、走動,又經常跪倒,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怕是好不了了。柳祁對此也很在意,看傅幽人已成了哀帝的近侍后,便偶爾與哀帝提起傅幽人的膝傷,哀帝便對傅幽人特別優待。但此話提起,傅幽人卻一點也不記掛柳祁,只想到哀帝的好,也是傷心不已。伏驕男見傅幽人感嘆,便知道他想起哀帝了,又說道:“哀帝對你是很好的。他也不希望你為他難過?!备涤娜藚s憂傷地說:“如果連我都不為他難過,這世上就再沒有一個人為他難過了?!狈溎袇s苦笑道:“可是你一難過,世上又有一個人為你難過了?!?/br>傅幽人聞言,只覺得心神搖蕩,不言語了。大概是聯想到了京中關于傅幽人的流言,伏驕男又說:“我知道外頭很多人說胡話,但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緊的是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這些話聽不盡也說不盡,咱們不要理他,只管自己的就是了?!备涤娜讼葟能姾笕雽m,當了好些年的閹人,經歷離奇,又先后和好幾個風云人物鬧緋聞,簡直就是茶余飯后八卦造謠的最佳話題。傅幽人自然也知道的,他只看著伏驕男,默默了半晌,淡然一笑說:“我知道?!?/br>伏驕男方將傅幽人的腳丫子捧起來,吹了吹,笑道:“好了?!备涤娜吮凰@么一吹氣,只覺得整個腳心都在發熱,忙將這腳縮了回來,又說:“大人今天不上朝?”伏驕男很干脆地回答:“不上!”部隊還沒回京,金迦藍名義上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