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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發上等著,茶幾有她剛倒好的兩杯水,白氣裊裊。 她在家鮮少坐這么端莊,面色又如此刻板,談判意味不言而喻。 他們都沒有表情地對視一眼,李霧率先收回視線,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少年眼眶紅通通的,似某種傷痕累累的小動物,岑矜心揪扯起來,為了緩解這種蔓生的刺痛,她端起水,疾抿一口。 她承認,她在乎這個男孩,也見不得他難過。 但這種在乎僅限于家人,姐弟。此刻的逾距與失常令她身心不適,好像誤抓一顆霉變腐化的果實,指縫里溢滿了古怪的黏膩。 她深吸一口氣,虛攏起手指,只想盡快清洗干凈,遂問:“這幾天在家估分了嗎?” 李霧沒想到她會先問高考的事,微怔:“沒有?!?/br> 岑矜問:“心里也沒有一個區間么?!?/br> “有,”李霧喉頭微動:“700左右肯定有?!?/br> 岑矜微頓:“確定?” “嗯?!?/br> “也就是說,幾家頂尖大學都很有把握了是么?!?/br> 李霧輕輕點了下頭。 岑矜擱下水杯:“去北京吧?!?/br> 少年頭顱忽地就低下去,他眉心緊鎖,似乎在強忍,在掙扎,在與當下的一切抵抗,半晌講不出話。 岑矜注意著他,耐心盡失:“你有聽我說話嗎?” 客廳悄無聲息幾秒,李霧掀眼,低道:“聽了,”他聲音在發顫:“你要趕走我嗎?” 岑矜正視著他,眼光與語氣俱是逼壓:“我在給你建議,這是最好的選擇?!?/br> 李霧喉嚨里滾出壓抑的啞音:“好,我去?!?/br> 得到如意的回答,岑矜心靜幾分,有條不紊道:“不知道最后錄取你的學校怎么安排,但如果入學前就有獎金或者助學金的話,那你的學費也有保障了。如果沒有,我可以先替你交著,之后你如果能申請到助學貸款跟貧困生補助這些,我想大概也不需要我的幫助了吧?!?/br> 岑矜思忖少刻:“假期的話,你想回來就回來。這間房子暫時不會有別人,將來如果有,我會搬回清平路。當然你想留校兼職也行,這樣最好不過?!?/br> 李霧原先正坐著,但慢慢地,他躬起了背脊,改手肘撐膝,變成一只虛弱卻激惹的刺猬。 他從頭到尾都緘口不言,近乎機械地頷首默許,好像一個跪地的罪犯,被女人口中的字眼無形鞭笞,不得不用膝蓋寸寸前移,去到她視線以外的地方,哪怕他痛入骨髓,遍體鱗傷。 “負責到你上大學,我不會反悔,所以這個暑假我不會要求你立刻離開,”施恩完畢,女人開始告誡:“但喜歡我這些話,一個字都不許再提了,你要是再說,立刻出去,我不會再管你死活?!?/br> 李霧胸膛起伏,還是點頭。 他又回到初見時那種讓人暴躁的狀態,岑矜揚聲:“說話?!?/br> 李霧咬牙,一秒,兩秒,他清晰吐出一個字:“好?!?/br> 周圍再度寂靜。 也沒說幾句話,岑矜喉嚨卻莫名干渴,她握起杯子小口飲水,順便在心里梳理查點著此番交涉是否還有紕漏。 而這短暫的空檔里,從頭到尾基本靜悄悄的少年,陡然起立。 他人高馬大,岑矜揚眸,眼神詢問。 李霧逆光俯視她兩秒:“我想出去一下?!?/br> 岑矜愣了下,點頭同意。 李霧掉頭走去玄關,屈膝換鞋,女人的聲音從側方傳來:“手機別忘了帶?!彼摰脑捳Z第一次這樣疏離。 李霧一字未發,起身就走。門板合攏的響動一如既往輕,他氣死了,傷透了,摧心剖肝,卻連門也不敢摔。 李霧一走,岑矜一下癱靠到沙發上,不斷地吸氣、呼氣,難以平息。 她揪起一旁的靠枕塞在懷里,以此支撐下巴,而后取出手機翻找寵物視頻,試圖轉移注意力,但完全不起作用,岑矜的目光在流動的畫面上逐漸渙散。 很早之前,她就在想象這個暑假。最鮮活生動的,應該是他們查成績后在家狂歡,苦盡甘來哭哭笑笑蹦蹦跳跳的樣子。她還有很多妙不可言的計劃,比方說做個vlog記錄這一刻,帶李霧旅游,送他去學車,給他一個全世界最精心準備的開學大禮包,甚至想去這小子村里辦三天三夜流水席耀武揚威,可現在呢,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做不了。他們在短短一天內分崩離析。 太遺憾了。 岑矜鼻頭酸脹,撇開抱枕,走回臥室,把精疲力盡的自己埋進被褥里。 她的床就是她的防空洞和避風港,在這里,她才能得到暫時性的世界和平。 ― 一覺醒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 岑矜放下手機,揉了下隱隱作痛的太陽xue,翻身下床。 客廳一片漆黑,岑矜打開燈,環境依舊保持著她睡前的模樣,看來李霧還沒回家。 她立在原處,一股寒意從脊椎縈繞而上,以往看過的那些學生跳樓新聞開始在腦子里循環跑圈,岑矜立即取出手機,撥給李霧。 才響一下,就被對面掛斷。 火氣直竄,岑矜又打出第二通。 這次對方接了,但同一時刻,岑矜側方的門也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岑矜轉頭看去,是李霧,他一手拎著超市購物袋,一手握著手機,面色稍顯清冷。這種冷清讓他看起來格外平靜,好像下午那個舉止失常的激動少年只是被奪舍。 四目相對一秒,岑矜舒一口氣,又覺自己小題大做,飛速按掉通話。 李霧手里的塑料袋載滿了食材,他視線疾掠過岑矜,而后頭也不回往廚房走去。 他開始做飯。 岑矜也把筆電夾來客廳,專心辦公。 一切照常,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李霧備好澆頭,走出來問:“我準備煮面,你吃嗎?” 岑矜未分出半寸目光,臉被屏幕映得冷白:“不吃,過會我自己叫外賣?!?/br> 李霧回:“好?!?/br> 然后折返廚房,只煮了自己那碗。 他一個人坐在桌前,不緊不慢吃完,收拾碗筷,清理干凈,就回了自己房間。 岑矜撐唇,終于從電腦后挑眼,盯了會走廊,最后難以理喻地哂笑一聲。 冷戰從這一秒正式拉開序幕。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沒有再講過一個字,互不干擾,視對方為空氣。 家中自動劃分出各自的區域,李霧的活動空間是次臥、主衛、與廚房,而岑矜基本都待在客廳與主臥。 并且她有工作,晚出晚歸,居家的時間并不多。 岑矜曾稍微留意過李霧的動態,他似乎也找到了事情,一早就會出門,大概七點到八點之間到家,偶爾做飯。當然,只有一人份,就他自己吃。 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但四五天一過,岑矜便對這種處境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