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3
揖,避開他伸出的手,問:“越之兄,傾盆大雨的日子,可真是巧!”陸隸怔了怔,笑道:“我若說偶然遇上你,你信么?”真當我傻?所謂無巧不成書,若是我真信了他的鬼話,活該背時到死。嘴上卻說道:“信。越之兄的雅趣是我等不能明白的——這雨中賞夜大約是種風雅,仙棲不敢驚擾兄的興致,就此告辭罷!”我這么說,不過是想先一步堵住他的口,誰知他卻微微蹙了眉,略有些不快,亦有些傷心,說道:“仙棲,你我之間,怎么突然生分起來了?是我惹你不快了么?”“我與越之兄不過三面之緣,何來生分之說?”我故意把話說得生疏兩分,就是不想和他糾纏,然而陸隸不依不饒:“令姐的事……我有所耳聞,都是……我與五弟的不是,我代老五,向你賠罪了?!?/br>說著,竟對著我長揖到底,久久不肯起。我見他大有發瘋的勢態,趕忙往一邊轉了個身,背過身去不看他:“這事不關越之兄,兄不必為喬五爺道歉。再者,此事亦是家姐選婿不當,不與外人相干?!?/br>外人,自然是指他。我滿心不舒服,加上陸隸小兒百日宴那晚,我雖醉得稀里糊涂,到底依稀還記得那幾句對話,叫我擱在心頭,如梗魚骨,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這個陸隸,漸漸叫我擔憂害怕起來,時常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亦是喬炳彰那樣的身世,又能與喬老五有何不同?然而,陸隸粘得越發緊,說話也越來越含糊油膩起來:“仙棲,你這般說,叫我心里著實難受。我知道你與老五……,可那是你與五弟的事,為何不能心平氣和地同我說幾句?”我越來越不耐煩起來,遂側過臉來,問他:“仙棲著實不明白,有幾句話想問清楚——我與你不過點頭之交,更不是一樣的人,你這樣糾纏我,究竟為了何事?難道陸爺要從我這小小琴師身上覓得什么知己不知己的?說出來,豈不可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沒什么好怕的了。余光掃見陸隸掩了心口,苦笑道:“仙棲,你好厲害的言辭,一字一句,都跟刀子似的往我心口上割!你捫心自問,我難道在你眼中就是這樣居心叵測的小人?”他盯著我,見我不說話,便又說道:“如若果真像我所說的,你就點個頭給我醒悟一下,從今往后我陸越之再不糾纏你!”我下意識地就想點頭,誰知那脖子自個兒梗在那兒,竟一點也動彈不得。捫心自問,陸隸這人委實奇怪,我兩次酒醉,都記得他的異態,可每每清醒著的時候,他又是個謙謙君子,一點錯也挑不出來,叫我左右難為,不知該如何對待他。他見我不動,不由喜道:“仙棲,我就當你否認了!從今往后……”不等他說完,我抬手打斷他的話,避開他驚愕的目光,冷聲說道:“陸少爺別弄錯了,我不過是不想說你是‘居心叵測的小人’,可在我的心中,陸少爺是侯門公子,仙棲不過是個區區的琴師,你我云泥之別,沒有相交的必要?!?/br>我抬眼看向他:“陸少爺,您明白仙棲的話了么?”他一時語塞。趁著陸隸發怔地功夫,我將外衣往頭上一蓋,抓起我的一雙鞋,毫不猶豫地往外沖去。大雨如注,瞬間把我淋個半干不濕。雨水滴落在我的眼瞼上,墜在我的眼前如霧一般,迷迷糊糊地實在看不清。赤腳狂奔中,忽然憶起師哥的好來——若是此時他無須守在月生的病床邊,一定是會帶著傘來接我的。我胡思亂想著,一氣闖進了沁芳樓里。大廳里,兩個小丫頭正掃地收拾桌子,看我裹著大雨闖了進來,都嚇了一跳,連忙丟了掃帚要來給我接濕衣服。我拿著自己的外衣,笑:“不用,我自己拿?!?/br>說著,喘了兩口粗氣,就想往后院走。小幺兒忙往我手里塞了把傘,笑:“七哥,往后院還有段路呢!”我聞言莞爾:“唉!已然濕了,還在乎那些做什么?”小幺兒抿嘴笑:“七哥,拿著吧!不費事的!”既得小姑娘如此深情,我亦不好拒絕,遂得了嬌娘的厚愛,往后院趕去。月生屋中,果然看見師哥正坐在她床邊,他見我從頭到腳濕漉漉的,詫異道:“我說看天色今晚有雨,叫你帶傘,你又忘了?”我仔細想了想,記起師哥確實在我出門前叮嚀過我,說今天烏云密布的,眼看是要落雨了,務必記得帶傘,因月生跟前走不開人,不能去接我了。遂撓頭憨笑:“忘了,忘了?!?/br>師哥三步并作兩步跨了過來,隨手拽了塊干凈毛巾,罩著頭往我臉上一蓋,隨即連著我的頭發粗魯地搓揉起來。他動作雖然粗魯,手下的力氣卻不算大,揉的我頗為受用,微微迷上了眼。師哥還在喋喋不休地責備我:“也不是個孩子了,怎么還要別人整天cao心?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以后可怎么辦?”我笑:“那我就賴師哥一輩子好了!”笑得極為厚顏無恥。師哥往我腦后不輕不重一拍,也笑了,攏著我的頭說道:“你真胡鬧!”他斂了笑,輕輕拍了拍我:“去看看你jiejie吧,又是一整天沒說一句話,這么下去,好好的人也得憋壞了?!?/br>我聞言望向月生,她正坐在床上,扭頭望著窗外,一動也不動。我看得分明,她的臉上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連忙走了過去,礙著自己身上潮濕,便沒挨著她坐,略略空了些,只是把干了的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柔聲問道:“阿姐,今日餐飯用了么?外面下雨了,你不是最愛聽雨聲的么?”不出我所料,月生是一點反應也不肯給我。我嘆了口氣,無助的看向師哥:“師哥,月生今天吃飯了么?”師哥僵了僵,半天搖了搖頭:“……她還是不肯吃?!?/br>兩天了,月生自從醒來,就一口米水也沒咽下去過,整個人呆愣愣的,只愿意往窗外看。我不知,她是否還期待著有朝一日,能看見盧十郎從她窗下走過,往她屋中進來。我心里又酸又澀,走下地來,深吸了一口氣:“師哥,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吃的,給月生好歹填補一點?!?/br>師哥長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多拿些,你怕是也餓了?!?/br>我搖頭,低聲哽咽了一句“不餓”,連忙匆匆捂了臉跑了。實在不忍心看到月生這副半死不活、毫無生氣的樣子,她總讓我想到臨終前熬得瘦骨嶙峋,苦不堪言的娘,那模樣,叫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叫我每次想起來,都傷心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