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7
膽小的心遠唬一跳,急忙扭頭看清,一陣山風迎面吹來,兜得整臉沙灰,耳旁只聞得瀟瀟風響,并不見任何人影。咦?奇怪了,在這荒山野嶺,四面環山,周遭人煙罕跡,幾乎是沒人會經過,還要走上十里才會有歇腳的地方,何況他鮮少離開寺院,就是香客信眾,識得的也有限。他揚頭朝四處張望一回,因心里著急,牽掛無塵的病勢,便旁也不顧地繼續趕路。“禿小子,是我??!”“啊?!毙倪h看清來人,大喜過望,匆匆迎了上去?!靶」?,我可終于遇著你了。前些日子,你招呼也不打一聲,竟管自己走了?!?/br>既然無塵都說明白不愿見他了,又怎么好厚著臉跑去討人厭?其實這半個月以來,他哪兒也沒去,只是靜靜在護國寺周旁的林間窩著,待白玉京走了開去,這才偷溜出來不時在附近徘徊,總希望可遠遠地看無塵一眼,可每日寺門外的全是那一班小禿子,真是令他好生失望。紅蛟笑了笑,模樣有些扭捏:“那……那個……”話到嘴邊,欲語還休。停了片刻,他終于鼓足勇氣問道:“無塵他好么?”“不好、不好?!毙倪h一迭連聲地說:“你前腳剛走不久,無塵師父就病倒了,大夫請了幾個,藥煎了、也吃了,還是沒見起色,如今正病奄奄地躺在床上……”活未說完,紅蛟一把扯住他,急問:“他到底生啥???”“有個大夫說,無塵師父是中了蛇毒,沒藥醫了,可奇怪的是,咱們這兒不興產那樣的蛇,怎么得來的誰也弄不準?!?/br>蛇毒?莫非……“是什么樣的蛇?”“是啥專產在永州的一種蛇……”好像叫什么來著?“反正那蛇奇毒無比,甭說讓它咬上一口,就是碰著了,手也是要爛的?!?/br>“這樣厲害?!”紅蛟聞言大驚,心里大致已有了底,故而忙問:“那蛇是不是生得白質黑花,尾巴處呈扁形,模樣就像個指甲片?”“啊——”心遠突然省悟,連忙點頭:“對、對!你說得不錯,大夫說那蛇的特征便是尾巴像個指甲片的玩意兒,俗稱什么‘佛指甲’的?!?/br>這下總算水落石出了。果不其然,無塵體內的毒準是白玉京當日在溪邊吵嘴時偷偷下的。可惡!竟然瞞著他干了這等好事。暮鳥投林,天邊現出一片霞光,眼看黃昏已近,他倆在此停駐攀談,著實耽擱不少時間,只怕再遲城門就要關了。“好了,”心遠連連揮手,往城內一指,焦急全寫在臉上?!拔覜]功夫同你多說,小公子要知詳的,到寺里走一趟便曉得了,我還得趕快進城拿藥去,就此作散了?!?/br>他合掌拜別,來去如一陣旋風,不想他個兒小,腳程倒飛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待足音漸歇,白玉京從林中閃了出來,倚在樹旁,手里把玩著發絲,饒富興味地笑道:“唷,發作了?難為他能撐得這么久,我還以為他早見閻王去了?!?/br>“真是你干的?”紅蛟回過身來,一臉怒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玉京呵地一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反正他是死定了?!?/br>“你——”紅蛟鐵青著臉,指著的手不停顫抖。沒奈何,眼瞧無塵正在寺內受苦,命在旦夕,他亦是心如刀割,恨不得立馬奔去見上一面,好過在這兒瞎蹉跎。轉念到此,紅蛟拔腳就要走,不知從哪兒伸出的一只手冷不防地朝他臂上一扯,他一個煞不及,腳底踉蹌不穩,當場跌撲在地上,吃得一臉沙,模樣甚是狼狽。白玉京瞅著那滿是泥沙的臉蛋,明知故問:“你上哪兒呢?”“我要去找他!”紅蛟毫不死心地爬起來,向前跑了幾步,忽覺怪異,一向多事的白玉京這回竟沒出言攔阻。他站定回頭,奇怪地問:“你不攔我?”“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你要見他最后一面,替他送終,一切由得你?!毙︻仩N燦,看得出來心情極好。“還不快去?!卑子窬┬χs他:“去晚了,恐怕連最后一面也見不著了?!?/br>“這話是什么意思?”眼望地下,他把嘴閉得很緊,是一種氣到頂頭,極不服氣卻又拿人莫可奈何的神態。“省省吧!”白玉京瞇眼冷笑:“這回你是救不了他的,除了我以外,無人能解?!?/br>“哼!”雙手抱胸,紅蛟報以同樣的冷笑,決意和他杠上了?!澳呛?,他死,我亦不獨活?!?/br>以言要挾,以命相逼,再硬氣,也不能夠無動于衷。“這不是賭氣的事!少拿話訛我?!卑子窬┼蛦枺骸澳浅艉蜕姓嬷档媚銥樗疵??”低首垂目,紅蛟說得小聲:“值不值得我不曉得,也懶得去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救他,一輩子將在后悔中渡過?!?/br>“即使為他放棄百年道行,你也甘愿?”紅蛟堅定地點頭,不容置喙。“行。要救他,有法子?!倍矣貌恢詡€兒親自動手。得了這話,紅蛟眉眼一舒,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可仍不免疑心的問:“真的?”“不信正好?!卑子窬┌庵种?,口中念念有詞:“唉,俗話說‘救命如救火’。我想想,最多不出三日,那臭和尚準是一命嗚呼見閻王?!?/br>“信!我準信,你快說??!”“讓我救他可以,可是我有一個條件……”白玉京狡黠一笑:“咱們來打個賭?!?/br>“行!”人命關天,顧不得那么多,紅蛟爽快答應,緊接著問:“賭什么?”“賭命?!?/br>啥?紅蛟兩眼瞪大,除了愕然還是愕然。***進入四月,天氣漸漸熱了,白日暑氣蒸騰,午間落雨,到了夜里,便是晚風西涼,有些冷,但略微的寒意中卻又帶著些許的清爽之氣。星光暗淡的夜,只有月光流泄一地,如萬夜中的明燈,為黑暗帶來一點明亮。有月余了……別后的那人,是否過得好?一襲晚風吹拂,吹起僧袍,也在心湖吹起陣陣漣漪。原來,他的心仍有牽掛。欲除煩惱須無我,各有因緣莫羨人——說穿了,也僅是“隨緣”二字。為何他始終不曾悟得?想問,無人能問,因為他明白,答案早存在心中,之所以忽視,實是內疚和恐懼,只怕有一天,他當真管不住自己的心,有悖我佛。這些日子,他唯有靠著抄寫經文和誦經靜坐,方始勉強抹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