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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她青春已經過半,后悔都來不及了。 可他又不舍得放手。 · 汪從悅不說話,秋枕夢失望地站起來,將挽起的袖子擼下去。 “小哥哥,這么些年,你給我的物件,除了頭一年那只銀簪子以外,全都在這兒?!?/br> 她吸了口氣: “簪子沒亂丟,當年好容易有了值錢的東西,便送給縣里的官兒,求了幾年庇護。說起來,憑這恩情我也不能逼你,你不愿意,那就罷了?!?/br> 秋枕夢說著就往外走,回了自己住的屋,背起包袱。 丫鬟正坐在暖閣炕上縫衣服,瞧見了,趕緊上來攔:“姑娘,您這是去哪兒???” “我回自己家去?!?/br> 丫鬟慌了神,死死拖著她,急道: “姑娘,您好好的走什么?婢子本就是老爺買來,專等著伺候姑娘的,要是您走了,家里再沒旁的女主子,老爺不養閑人,豈不是要把婢子賣了?” 說著,丫鬟就哭起來。 她哭,秋枕夢更想哭。 這么多年里,她看著未婚夫的信,心里頭甜滋滋得很,瞧著畫,就能在腦袋里勾勒出他所有表情。 憑著這些念想,她扛過了官媒逼婚,扛過了一路上的艱險,風里來雨里去地賺錢找人。 誰知道種種辛苦,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全都喂在狗身上。 未婚夫明明待她那樣好,盼著和她團聚,連丫鬟都提前配上了,可就是對她的堅持視而不見,總讓她好好想想,嫁給別人,還不回答她的話! 十年不見,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漲了一輩,變成她爹了嗎? 秋枕夢看著丫鬟哭,腦殼都大了,安撫道:“別害怕,你家老爺人還是不錯的?!?/br> “那只是對著姑娘的老爺?!毖诀哌煅实?。 未婚夫不打算和她過日子,她不能把后半生時間浪費在這里。 秋枕夢一狠心,背著包袱便出了屋,丫鬟追出來,拖住她包袱。 正混亂間,一道人影走進庭院,高挑而清瘦,午后陽光流在他身上,淺淺一層金。 丫鬟瞧見他,哭聲便止了,松開手,低著頭默默流淚。 汪從悅站在牽牛叢邊,只掃了丫鬟一眼,視線便停留在秋枕夢身上。 他快步走過來。 都這個時候了,秋枕夢竟然還有心思看他的步子,依舊是仿佛丈量過的刻板。 汪從悅到了她面前,睨一眼丫鬟,丫鬟旋即退回了屋子。 此時院中無人,他抬起手,像要環住秋枕夢的肩,然而還未落到衣衫上,便又驀然收回。 “孤身女子在外面多有不便,留下來,我時時刻刻照看你,不好嗎?”汪從悅說,眉間微微現著一條痕。 他像一只貓。 秋枕夢腦海中忽然蹦出這么個念頭。 在她以為被拋棄的時候展露溫柔,在她以為被接納的時候悄然退開,若即若離,忽遠忽近。 叫人難過。 秋枕夢沒回答,自腰間解下那只佩,大頭黑鯉魚粗糙的雕刻線條,襯得她指掌白皙光潤。 “這個我用不上了,給你吧。我只跟和我過日子的人住一起,你既然不打算要我,留下也尷尬?!?/br> “你……別胡鬧?!?/br> 汪從悅眼里不帶半分笑意,隱隱避開她的視線,似乎沒詞了似的,重復著“別胡鬧”。 這次他反而說得多了些。 秋枕夢懷疑他平日里從沒說過這么長的話,聲音中竟雜了疲累: “好生嫁人,得個正經名分,生兒育女,閨房之樂,你都沒經過,做什么定要跟著個閹人過?我原想著等你嫁了,我護著你,你過得順遂就罷了,過得不好了再回來,我總是能養得起你的?!?/br> 汪從悅微不可察地嘆口氣,調子終于有了高低起伏,叫人能窺得一二情緒: “跟我有什么意思?女兒家最重要的東西,我半分都不能給,到時候你想走,我定不叫你走,得個半輩子后悔,值什么?” 秋枕夢仰頭看他,托著玉佩的手懸在半空中,倔強地沒有收回。 她說:“可我就是在等著你。以后怎么樣連影兒都沒,可我若嫁了別人,眼下定會后悔的?!?/br> 她只想嫁給一個人。若那人不要她,她便自己過一輩子。 秋枕夢舉得酸了胳膊,也不見汪從悅接過玉佩。 他眼尾沁著紅,只定定地看著她。她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鬢發,蹲身將玉佩放在地上。 “還你?!?/br> 視線里忽然飛過十年前嶺門的大雪。 · 那年雪下得很厚,入夜更難熬,門時不時便會被砸開,娘賣繡品勉強換的糧食,眨眼間便被搶得干干凈凈。 狂風卷著雪吹進臥房,凍得她發抖。 娘捂著她的嘴,摟著她。 “那是咱們的東西,娘,讓我搶回來吧,我餓,娘,我餓?!?/br> 娘說:“你去搶,他們不會還的,還會拿你換幾天口糧,娘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前半個嚴冬格外饑寒交迫,娘買來的丁點糧食只有三成能吃到口中。 她餓得骨瘦如柴,哭著求娘:“娘,咱們去搶回來吧,要是小哥哥在,他一定會陪著我搶的?!?/br> 手無縛雞之力的娘抱著她哭,哭聲零落在風雪里。 家門不遠處的溝壑中,有半個發青的嬰兒頭顱,正被面色蠟黃的男人刨出。 男人被哭聲驚動,忽然望向她們。他丟下頭顱,走過來。 他向娘討要她。 娘不給,拿身子護住她,被男人撕扯摔打。她突然推開娘,摸起枕下藏著的銹剪刀。 然后就是男人刺耳的慘叫,她被掀翻在深雪中,眼冒金星,幾乎喘不過氣。 風與雪糾纏著自耳邊翻涌掠過,太陽奄奄地黃著,不刺眼,黯淡得很。 握著剪刀的手淌過溫熱的液體,脖頸上箍著的大手卻很涼。 后來的記憶,便只剩娘在灶旁蹲著,借火光辨認信件上的字,念給她聽。 她嗓子啞了,脖頸間一圈青紫,盯著封皮上的“汪”字,噙著淚一點點地笑。 新搬的房子更破舊,墻角堆著的口糧卻再沒少過。 旁邊就是縣衙,縣衙外討糧吃的人,遠遠指著她道:“那小丫頭,太狠?!?/br> 娘還說,小哥哥托賑災官員送來的不止一封信,還有一只銀簪子。 簪頭上立著振翅欲飛的金絲蝴蝶,好用得很,在她昏睡不醒時,換了官吏庇護她們度過災年。 夜里她做了一場夢。 小哥哥回來了,溫柔地擦凈她手上的血,將一只蝴蝶簪子遞給她,望著她笑,綻開深深兩個梨渦。 梨渦忽然就模糊了。 · 秋枕夢走得很快,眼看就要出了二門。 汪從悅從后頭追上來,攥住她手腕。 他眼里泛著一層紅,見她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