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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有些昏花的視線中,看到了那樣的場景——銀甲紅纓的海洋,從叛軍后頭涌上來,殺得其陣腳大亂。其中有一身著玄甲,身后暗紅披風獵獵作響,頭戴紅纓之人,胯一匹黑馬。攜著一隊人馬,以手中陌刀殺出了一條血路,直奔湖州城。疏長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了定睛,縱然隔著厚厚的雨幕,他也隱約認出了馬上手持陌刀的那人是誰。……是景牧。縱然三年未見,縱然那人厚重的盔甲擋住了臉,但是疏長喻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景牧。他無意識地松開了手,連油紙傘落到了地上都未曾察覺。他定定地看著城墻下,接著理智盡失了一般,轉身沖下了城樓。那樓梯上雨水和血漬混在一起,疏長喻此時頭重腳輕,雙腿無力,幾次險些滑倒,狼狽地扶住一側的扶手才勉強穩住身形。他在城樓下站定,聲音雖沙啞,但早沒了方才的淡漠和平靜。“眾將士聽令!援軍到,開城門!”——疏長喻早已換好了干燥的衣物,從一側的侍衛手中接過擦拭頭發的毛巾。他沒有看景牧,但他隱約能察覺到那道不可忽視的視線正落在他的身上。三年未見,景牧如同抽條青松一般,同從前大不一樣。他三年前個子雖比同齡人高,但仍舊是少年身形??伤缃?,竟已比疏長喻高出大半頭來,肩寬腿長,穿著那般沉重的盔甲也不顯局促。而景牧的五官也長開了,已經有了前世那般威嚴深刻的模樣。他眉骨和鼻梁尤其挺,顯得眼窩極深,那雙狹長的眼也顯得深邃。他這幅模樣疏長喻前世見得多,是習慣的,可現在的景牧,卻讓他覺得有些陌生。是他的神情和眼神。景牧如今一副不茍言笑、沉默寡言的模樣,一雙眼睛尤其深邃,深潭一般,讓人看不出里頭的情緒。他看著疏長喻,疏長喻卻感覺不到從前的溫情和依賴,只感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感,狠狠壓在他的心頭。疏長喻在心中涼涼地嘆了一句,當真是長大了啊。他這三年不見景牧,想他想得緊。但是此時見了面,他卻奇跡般地平靜下來。他不知這平靜感是因為終于有了歸屬還是什么,總之,他現在雖感覺自己發著燒,方才□□葉子的藥效也逐漸過去,胸口疼極了,但仍舊能氣定神閑地坐在那里,端起一杯熱茶喝了一口。方才,他內心全部的悸動和情緒,都在城門打開,見到景牧的那一刻爆發出來。……怎么可能不想他呢,每時每刻都在想。可是,他看到景牧,卻啞口無言。他隔著雨幕,抬頭盯著那跨馬而來的、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時,那人也拉住戰馬站定,隔著盔甲,似乎垂眼在看著他。兩人隔著雨簾,一個站在城中,一個跨馬站在城門口,相向而立,靜默無語。疏長喻想過很多兩人重逢時的模樣,到了今日,又只道是定要生離死別。卻未曾想,兩人竟會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在這種場景下重新見面。片刻后,疏長喻頓了頓,躬身行了一禮。“臣疏長喻,恭迎朝廷援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不等他直起身,他便聽到雨中響亮的一聲鞭響。景牧竟然抬手一催馬鞭,一扯韁繩,騎著馬小步跑著,繞開他,徑直進城了。路過疏長喻時,一件溫熱的、帶著血腥、鐵甲和塵土氣味的暗紅色披風兜頭落下,徑直罩在了疏長喻腦袋上。作者有話要說: 景牧牧出現啦??!景牧:因為我很久沒出場,所以我很兇。第73章疏長喻放下茶杯后,抬眼看向了景牧。“多謝王爺救我湖州城于危難之中。若非王爺趕來,湖州城破,就在今日了?!笔栝L喻道。景牧看著他,嗯了一聲。景牧這聲音也徹底變了。不比疏長喻的清潤柔和,景牧聲線極低,帶著引人心悸的磁性,醇厚如烈酒一般。疏長喻頓了頓,接著道:“不知王爺此番來,帶了多少兵馬?”景牧一時間卻并未回答他。疏長喻抬眼,便徑直撞進了景牧深邃而看不出情緒的眼中。那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他,一瞬不瞬的。疏長喻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就在這時,湖州府衙的會客廳里響起了一聲出谷黃鸝般的嬌嫩呼聲。“爹爹!”廳中幾人抬頭,便見老淚縱橫的湖州知府手里正牽著疏尋梔,站在了廳門口。景牧看著疏長喻的眼睛瞬間凌厲了起來。疏長喻心頭一顫,那邊疏尋梔便已經放開了湖州知府的手,邁著兩條小短腿沖了過來。這小姑娘顯然已經哭了很久,一雙眼睛腫得快要睜不開了。她跑到疏長喻面前,一把抱住他,哇地哭出了聲。“爹爹!”她哭道?!翱涨喔绺缯f你要出事了,爹爹,尋梔好害怕!”疏長喻能感受到景牧那刀子一般的眼神。疏長喻下意識地垂下眼去,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聲音頓時軟了幾分:“空青哥哥騙你呢,你看爹爹在這兒,不是什么事都沒有?”那邊,湖州知府顫巍巍地跪倒在景牧面前:“下官多謝王爺相救!下官替湖州百姓們,多謝王爺!”說著,便躬身要磕頭。他腰還沒彎下去,便被景牧一把攥住胳膊。湖州知府沒想到景牧手勁如此之大,此時捏住他的胳膊,竟讓他分毫都動不了,只得順著他的力道起來。他站起身時,抬頭看了景牧一眼,便莫名被景牧的眼神嚇得一哆嗦。但是,他的眼神不是沖著自己來的,而是沖著此時父慈女孝的疏長喻去的。那邊,疏長喻摸了摸疏尋梔的腦袋,抬手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膝頭。他抬起頭來,看向景牧,笑了笑,道:“王爺見笑了?!?/br>說著,他側目看向湖州知府道:“知府大人,如今百姓都遷回來了?”湖州知府嘆道:“遷回來了。后門那處也有敵軍重兵把手,若不是王爺來了,恐怕此番……”說到這兒,他嘆了口氣,抹了抹眼眶。疏長喻笑道:“知府大人且安心,如今也算化險為夷了?!?/br>接著,他看向景牧,重新問道:“王爺,不知您領了多少兵馬來?我們也好排兵布陣,以……”“十五萬?!本澳晾淅浯驍嗨??!皫Я巳f進城,其余十二萬分散在兩翼?!?/br>景牧說著話,卻沒看他。景牧正緊盯著他懷里那個粉團子似的姑娘。疏尋梔被疏長喻撿到時年紀小,營養缺得厲害,故而到現在個子都小小的一點,比同齡人嬌小不少。雖已是四歲了,看著模樣卻像是未及三歲。疏尋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