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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偏僻的郊野變得熙熙攘攘,熱鬧得如同東西兩市。眾人從清早守到日中,也不覺得疲倦,遠遠就見一停停車馬從車里出來,都往騎兵營駐地去了,便曉得是朝臣們陪著皇帝去勞師。便有那消息靈通的人士,把皇帝要給幾位將領封侯的事說了,引得周圍人艷羨不已,一個個咂嘴嘖舌,深恨自己不能跟著去從軍。其中一人嘆道:“多少老將打了一輩子仗,也搏不到這份榮耀。這幾位兒郎,年紀輕輕就封了侯,真真前途不可限量!可恨不是我家親戚,沾不到半點光!”旁邊立刻有人接口道:“你怎么沾不得光?你老兄不是有個妹子么?也叫媒人朝平虜侯府里去一趟,敢就看上了呢?到時你老人家可不就成了皇帝老舅的舅家?”周圍人哄然大笑,那人也撐不住笑了,道:“你道我不想?只恨阿妹貌丑!如今京中但凡女兒有幾分顏色的,誰不想嫁與這般英雄漢?又年輕又富貴,聽說長得也是一表人材呢!”先頭那人忙道:“你也不想想,人家親姊姊是皇后!但凡長得略差些,能進宮當皇后?既是一個娘生的,能差到哪里去?別說是驃騎將軍,就是他手下校尉,哪一個不是儀表堂堂?太原邱家子孫,郎中令程家五郎,端的是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公主也嫁得了!這番立功回來,還不曉得要惹多少女兒家害相思病咧!”正議論紛紛,旁邊忽然有一個老兒冷哼了一聲,憤然道:“世無英雄,使豎子成名!”這話一出口,立刻讓周圍人不高興了,一個個七嘴八舌地道:“老丈,話可不能這么說!人家那是實打實的軍功!又不是仗著祖蔭得的侯??!”“是啊是啊,誰是英雄誰是豎子也不是您老說了算,戰場上才能顯真章!您老不服氣,也去砍一個蠻子試試?”那老兒捋著胡須,義正辭嚴道:“老夫句句屬實,有什么說不得?此番出征,若非鄺、程、姚三位將軍把蠻子主力部隊都引開了,那賀言春怎有機會立此功勞?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趁著蠻人后方空虛,殺了些老弱殘兵而已。更何況,西郊騎兵乃是我大夏精英,只要統帥不犯糊涂,誰帶出去都能打勝仗!又有什么值得稱道的?”旁邊立刻有人大聲駁斥道:“老丈此話差矣!西郊騎兵是我大夏精英,難道天水甘州等地騎兵就不是了?姚將軍所領,正是甘州騎兵,不一樣戰敗了么?莫非您老比姚將軍英明?還有,什么叫運氣好?身為統帥,本就該領兵避其鋒芒、以實擊虛!砍了蠻子八千余人,人家賀將軍靠的可不只是運氣!”那老兒聞言,也臉紅脖子粗地喊道:“若非姚懷山魯莽,鄺實不走運,怎會把大夏一萬兵馬葬送在大漠里?那程光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蠟槍頭,換幾個人去,早把蠻子們教訓老實了,偏他們連人都找不到!若不是這堆窩囊廢,怎能顯出姓賀的小子那點聰明來?”這話頓時惹了眾怒,尤其旁邊還有程姚鄺三將軍的幾位擁躉,紛紛沖過來,有的說:“哪里來的老匹夫!姚將軍為國赴義、戰死沙場,縱然沒能立下不世軍功,卻也理應受萬人尊崇!你這酸儒做過些什么?”有的道:“他能做什么?只會一味在這里放屁!似這等人,就該將他送去邊郡,也與那蠻子打兩回仗,便曉得厲害了!”還有的指著鼻子罵:“就你這夾纏不清的老鬼,怎有臉面說別人魯莽不中用!我瞧你便是天下第一等不中用之人!”更有那脾氣暴躁的,早過來揪了他衣襟要揍人,路邊頓時鬧作一團。旁邊衛尉府侍衛看見,連忙過來喝開,又有怕惹事的,也幫著把雙方勸住,這才逐漸安靜了。那老兒兀自不服氣,整著衣衫邊往外走,邊道:“那姓賀的小子是我教出來的,他見了我也得叫一聲夫子!我有什么說不得的?我句句屬實……”旁邊人紛紛嘲諷道:“您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模樣兒,平虜侯是什么人家?您是什么人?您去教他?您也就只配到義舍里給夫子們倒倒茶水罷了!”正說話間,忽然前面的人群sao動起來,好些人棄了這邊的熱鬧,跑去路邊引頸眺望,邊看邊問左右:“來了不曾?”過得片刻,前邊人傳過話來,都道:“來了來了!”就見路盡頭,身著甲胄的騎兵們,在秋日睛空下,匯成一條鐵甲長河,朝騎兵營駐地奔騰而來。馬蹄震震、旌旗獵獵,瞬間點燃兩旁人群的熱情,紛紛都歡呼起來。騎兵一路疾馳,沿途并未多作停留。兩旁觀眾歡呼的聲音卻絲毫不減,又有人見馬上兒郎個個英武不凡,也認不出誰是平虜侯,便揮手朝隊伍大喊著“將軍!將軍!”前面隊伍過了,后邊人馬還望不到頭,人群中有人唱起了大夏流行的一首獵歌,那歌曲調高亢,語音鏗鏘,配著如雷蹄聲,聽起來格外令人振奮。武士雄糾糾,狩獵到山中。并驅逐百獸,敏捷又勇猛。武士雄糾糾,狩獵到深林。解箭射大雕,王室好腹心。武士雄糾糾,狩獵到平崗。金鞍調白羽,西北射天狼*……那歌起先只有少數人跟著應和,后來唱的人漸漸多了,道路兩旁,人們也不管會不會唱,都跟著反復詠唱起來。一直到隊列整肅的騎兵營盡數進了營地,歌聲還未歇。圍觀人群意猶未盡,都在路兩邊高談闊論。不久便聽到駐地里戰鼓咚咚擂響,便都猜測這是在舉行勞軍儀式了。后來又聽到鼓樂齊鳴,便曉得這是皇帝在授侯印了??斓饺章鋾r分,一停停車馬又從營地里出來,紛紛回城去,大伙便曉得,勞軍儀式結束了。直到這時,路邊閑人這才逐漸散去。夕陽西下,城外村莊漸被暮色籠罩,沉寂下來。這時,一陣急促馬蹄聲打破寂靜,就見一行人騎馬從西郊而來,匆忙進了城。領頭那人不過十八九歲,身披一領灰斗蓬,生得修眉挺鼻,甚是英俊。路過城門時,兩個行人匆匆一瞥,都覺得在騎兵隊中看到過這人,正想細看時,人馬卻已經去得遠了。等到方宅時,天已是黑定了。賀言春下了馬,把馬韁交給親衛,自己去敲門。來開門的恰是胡安,提著個燈籠,看見是他,便怔住了。賀言春把斗蓬帽子取下來,行了一揖,笑道:“胡伯,好久不見,不認得言春了么?”胡安立刻慌了,抖抖索索地跪下,道:“君侯,這可折殺老奴了!”賀言春忙把他攙起來,道:“胡伯,怎么同我如此生分了?快不要這樣!大家還同往常一樣便好!”胡安見他待自己親昵一如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