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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殘酷呢…………也或者有錢人的世界里,新舊交替就是這樣的吧。這些年他也見得多了。知道總有一天會輪到自己。他以為做了足夠充分的心理準備。然而這一刻來臨的時候,還是腦子一片空白,竟連疼都感覺不到。只著急著對自己狠辣一點。他怕嚴鎮嫌他纏。怕從嚴鎮的口中聽熟悉的聲音說出殘酷的話。跟在嚴鎮身邊,蘇謹心見過許多離別,拖沓的、悲愴的、撕心裂肺的——聽嚴鎮和朋友們在茶余飯后提起,用倦怠無奈的語氣。他不愿意像他們一樣,成為鞋底上黏著的口香糖那樣令人皺眉的談資。如果注定今天就要走,那么,他選擇走得利落一點,體面一點。如果有可能,盡量拗一個漂亮的背影。……這樣的話,也許很多年以后嚴鎮不經意地想他起來,就不會嫌惡地“嘖”一聲皺起眉,而會是像往日一樣,勾起嘴角,施舍他的名字一個淺淺的微笑……然而事實上從容和得體都是很難的。蘇謹心被籠在嚴鎮的身影里,背后就是灶臺,想要后退都沒有余地,當真走投無路,只能沉默地立在原地,清晰地感知著自己靈魂從最深處開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死去。他聽到嚴鎮的聲音問:“你認真的嗎?”——這就是最終的審判了。蘇謹心慌不擇路地飛快點頭。又一會兒,聽到嚴鎮淡淡地說了一句:“行吧?!?/br>便向旁邊撤了一步,給他讓出路來。蘇謹心什么也顧不上,低著頭逃也似地往外跑。他生怕多留一刻就會忍不住哭起來。等跑得沒有力氣了就近在公車站停下來,只覺得頭疼鼻酸、眼熱心慌,卻沒有眼淚流下來,才愕然想起,不在嚴鎮身邊,其實是很難哭出來的。幾乎蘇謹心一把門關上,嚴鎮立刻就腿一軟跌坐在廚房冰涼的地板上。堪稱霸道總裁人生難得的狼狽時刻。保姆聽到響動,忙不迭地跑過來,被他揮揮手趕走。把腦袋向后靠在櫥柜的門板上,摁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世界在他周圍旋轉,虛化并且漸漸遠去,他聽到自己混亂的心跳,聽到血液在血管里急劇地沖刷,聽到血腥的沖動從心底各種隱秘的角落鉆出來時詭異的尖笑——兇悍的惡意一個接一個在眼前爆開,嘈雜的、銳利的,撓撥著他的神經。他現在想做的事情全都在里寫著。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克制自己,才能停在原地,不追出門去,對蘇謹心做出突破文明人類下限的殘忍舉動。不知過了多久,世界才重新回到他身邊。嚴鎮扶著櫥柜的門把,慢慢地站起來——手腳麻木,四肢僵硬,渾身冰涼,每個輕微的移動都能聽到肌rou、骨骼和筋膜疼痛的哭鬧聲。只是“站穩”這個動作,就仿佛耗盡身體內所有儲存的能量。他呆立在原地。許久才想起來轉一轉艱澀的眼球。便看到爐灶上還架著蘇謹心給他做的飯,還騰騰地冒著熱氣:皮蛋瘦rou粥,手工花卷,水晶蝦餃……都是他說過“最愛吃”的早點。蘇謹心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幸虧是暑假,舍友們要么已經畢業離開,要么回家去,否則真難以解釋這失魂落魄的狀態——他保的本校研,大可以在宿舍里賴上半個暑假再挪窩。只是這個宿舍…………一抬頭,就發現書桌前面貼著的嚴鎮的身體素描。這是他作為美術生一點小心思。可以把喜歡人藏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放在正中的是一張是后背特寫,脊柱線條舒展優美。蘇謹心抬手摸了摸,想起為了這張圖,緊張地屏著呼吸偷拍的感覺……其實為了畫嚴鎮,他還偷拍了很多嚴鎮各種角度的照片,鎖在電腦的加密文件夾里,從來不敢讓人知道,只在獨處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看——為此連電腦有問題都不敢拿出去修,為此學會了修電腦……何止是修電腦。因為嚴鎮,他學會了高端的廚藝、按摩、一點點法語和俄語、給自己灌腸做擴張……以及許多亂七八糟之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他或許的確算是抵擋了浮華的侵蝕吧。然而又有什么用呢。嚴鎮本人比整個世界的紙醉金迷加在一起都要可怕得多——溫柔低沉的聲音、克制或是挑逗的話語、噴在耳后灼熱的氣息、小心翼翼卻不容拒絕的觸碰感覺、在皮膚上留下的印記、進入身體最深處的堅硬和火熱……早已經順著毛細孔一點點滲透進來,融化在他的肌rou和血液里,烙印在他的骨髓深處。他其實早已經不屬于自己了。蘇謹心長長地嘆氣。眼眶直發熱卻依舊哭不出來。他想到,想到那最后坐在家門口守著自己的小破木盆欲哭無淚的漁夫太太。何其相似。他也總是貪心不足,肖想能力之外,遙不可及的美好——沒有才能的時候,妄想通過接濟石磊接近天才;缺乏金錢的時候,妄想通過承歡嚴鎮獲取財富。其實這個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捷徑。有的只是一時的幸運。和永久的懲罰。——他終于又和原本一樣,兩手空空,一無所有了。哦,不對,他還有記憶。這該算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將近四年時間,長得像踮起腳也不會看到盡頭,卻又短得只需要一眨眼。他談了一場永遠不會開始的戀愛。認識了一個普世皆知的道理: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艷的人。他只有二十二歲。靈魂卻已經死去了。注定孤獨地度過漫長的一生。被困在貪婪的罪里。等待rou體的消逝帶走所有不可言說的隱秘。等待真正的死亡,給予他一個黑暗而沉默的寬恕。第23章是更提要:告白。==========蘇謹心再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接到嚴鎮管家的電話。就是別墅的林叔。嚴家的老人,蘇謹心到嚴鎮身邊第一天,就被介紹給他,跟著他學規矩。剛開始算得上是很嚴厲苛刻的導師。處熟了便發現是個和藹又會照顧人的長輩。照顧蘇謹心就像照顧自己的孫子。假期蘇謹心不去別墅時,也常接到他的電話,提醒天氣變化,又或者詢問生活有沒有困難之類。蘇謹心以為這一次他是來通知自己拿東西的。當時走的急,別墅里留著的雜物都沒來得及收拾:衣服、日用品,還有幾張速寫和寫生本——里面畫的都是嚴鎮,算是他至今為止最好的作品,沒有拿回來一直都覺得很可惜。然而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