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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給她服下,只怕過會兒她還能再交代幾句后事,若是再晚些……”他搖了搖頭,沒往下說。 凌云已是徹底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原來秦娘不是難以有孕,而是根本就不該有孕! 看著兩位意興闌珊的醫師,凌云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讓人多取診金,將兩位醫師好好地送出去,轉頭又吩咐人把藥給秦娘服下——柴紹很快就會回來,或許還能讓秦娘再跟他說幾句話,她也應該給秦娘爭取這最后的機會。 周嬤嬤這才上前一步,澀聲道:“娘子明鑒,老奴當真是什么都沒做過!” 凌云看著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只是覺得,這樣也好?!边@樣一來,自己就算跟柴紹面和心離,至少還能名正言順地養一個孩子;或者說,能讓自己更有理由留在柴家。只是周嬤嬤既然有了這種心思,對秦娘自會看得更緊,不會讓她來打擾自己,這才讓秦娘察覺到了不對…… 周嬤嬤明顯被噎了一下,卻還是低聲道:“娘子,人各有命,娘子也聽見了,她們這樣的人,原是注定有這般結果的,與我等并無半分干系?!?/br> 凌云默然無語,周嬤嬤的話當然也不算錯,像秦娘這樣的人,年少時就要在花街柳巷討生活,為了不影響生意,自然要常服那些虎狼之藥。大部分人會因此身子衰敗,晚景凄涼。也就是那些日子過得最好,最得寵的,才有機會懷上身孕,卻又會因此早早地送掉性命——這就是她們的命,是她們從跌落風塵的那一刻就已注定的結局。 但秦娘落到這個結果,當真跟自己沒有一點關系嗎?自己真的能問心無愧嗎?凌云沉思片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院門外腳步聲急促奔近,卻是柴紹終于趕到了。他一進院子,自然也聞到了那濃厚而不祥的血腥氣味,頓時臉色一變,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血氣最重的地方。 守在產房門前的兩位婢子都嚇了一跳:“郎君,血房污穢,郎君不能……” 柴紹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伸手將兩人撥到了一旁,揮開簾子,走了進去。 產房里的血腥氣濃郁得幾乎令人窒息。在清理了幾遍卻依然血透褥墊的產床上,秦娘那一頭濃密的烏發散亂地鋪散開來,幾乎遮住了半邊床褥,也將她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孔襯得愈發觸目驚心。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眸子里居然還頗有光彩,看到柴紹后微微一轉:“大郎?” 柴紹以前也并不覺得秦娘如何要緊,這幾日心頭羞惱,更是不愿見她。但此時看到這張瀕死的面孔,他的心頭卻不禁一陣劇痛,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床前,伸手握住秦娘那只冰冷的手:“秦娘,對不住,我回來晚了?!?/br> 秦娘看著他微笑起來,那慘白浮腫的面容上居然依稀又有了幾分往日的神韻:“你是對不住我,也對不住我剛出世的孩子?!?/br> 柴紹沒料到她會這么說,竟不知如何接話了。 秦娘顯然也沒想聽他的回答,目光迷茫,仿佛是看向了極遠的地方:“也怪我,當初,是我想借你的名頭躲些麻煩,沒想到卻因此卷進了真正的禍患。這幾年,我已在盡力贖罪,我以為這樣她們就會放過我,沒想到……不,我早該想到的,我這樣的人,又怎么值得你們高抬貴手?” “大郎,我不該認識你,你也不該可憐我,若有來世,但愿你我,永不,再見?!?/br> 柴紹怔怔地看著秦娘,看著她說完了最后一句話,吐出了最后一口氣,看著她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了下來。 她的眼睛依然定定地望向虛空,眸子里卻已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屋門外,凌云也是神色黯然。秦娘的聲音很輕,但以凌云的耳力,自然能聽得清清楚楚。她顯然以為凌云沒有守諾,但……她真的指責錯了嗎?當初玄霸是為了柴紹才出頭,自己是因為玄霸才出手,他們其實并不是為了秦娘;當初如果沒有他們,秦娘也就是會被宇文承業帶回去幾天,等到宇文承業興致過去,等她回到北里,依舊可以風風光光地做她的魁首,雖不知最后結局如何,但至少不會這么痛苦地早早死去吧? 他們的確都欠了秦娘,尤其是她,她答應過秦娘的事,終究還是沒有做到! 不知過了多久,門簾一掀,柴紹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站在門口,他目光四下一掃,臉上雖然沒有什么嚴厲之色,但被他看到的婢子嬤嬤們卻都不由自主地寒戰了起來。 將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之后,他的視線才終于落在凌云的身上:“三娘,今日之事,你早就知道了?”秦娘的話不會是無的放矢,而凌云今日也未免太過急切了! 周嬤嬤聽著這話頭不對,忙道:“郎君誤會了,秦娘是早年吃藥吃壞了身子,跟我等絕無干系,娘子也只是擔心她而已。郎君若是不信,不妨去問問馮醫師,問問潘老醫師,潘老醫師早就看出來了!” 柴紹目光如劍,毫不客氣地盯住了她:“醫師早就看出來了?那你為何一個字都沒有跟我提過!” 周嬤嬤頓時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她之所以不提,原是兩位醫師還有些分歧,她覺得不妨靜觀其變,順水推舟,何況那時凌云就要回長安了,她不想讓這種事占住柴紹的心神。待到凌云不肯回柴家,她更覺得這個事或許能成為一個轉機……只是這份心思,隨著凌云三日前的爆發,都已化為了煙云,再提此事,也只是徒增煩惱,到了今日,她其實更希望秦娘能母子平安,這樣她就不用面對那些難堪的解釋,沒想到最后卻還是迎來了這樣的結果。 這是她曾經最希望看到的結果,如今卻成了百口莫辯的罪證! 焦急之下,周嬤嬤也只能跪倒在地:“兩位醫師說法不一,老奴愚昧,怕給郎君娘子徒添煩惱,這才不曾稟告,但老奴發誓,絕不曾在此事做過手腳,若有虛言,郎君盡管叫老奴給秦娘抵命!” 抵命?柴紹冷冷地看著周嬤嬤,滿心的悲憤歉疚漸漸變成了一股冰涼的殺意,這個老奴,事到如今居然還想含糊其詞,哄騙自己! 他腳下一動,正要過去,凌云卻已一步過來,攔在了他的面前:“柴大哥,此事不能全怪在周嬤嬤頭上!” 柴紹心頭滿盈的殺意已幾乎按捺不住,看著凌云的目光自然也是冰冷如刀:“我知道不是你,你讓開!” 凌云對著柴紹的目光,心知自己此時絕不能有一絲動搖,她只能盯著柴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柴大哥,你沒有對不住秦娘,是我對不住她,你要怪,就怪我,不能拿旁人來泄憤?!?/br> 柴紹目不轉睛地看著凌云,心頭第一次生出了痛恨——她的眼神太堅定也太坦誠,以至于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絕無欺瞞,絕無偽飾……是的,她不會去害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