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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過魯莽, 是我沒想清前因后果, 只想著……”只想著要瞞住二郎,要把事情趕緊蓋住,卻沒想過,有些事一旦落下痕跡,再精密的謊言遲早都會分崩離析,到了那時,二郎又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面對他這個成心欺瞞的長兄?那時還有誰能安撫他,說服他,甚至激勵他去發憤圖強? 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堅信他那么做才是對二郎好,直到發現他自己也是另一個“對你好”的謊言里那個被算計的傻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多簡單的一個道理,但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誰又能知道個中滋味? 他轉頭看了看凌云,卻見凌云也在靜靜地看著他。大概是因為背對著金色的斜暉,她的輪廓看去有些模糊,一雙眸子卻愈發顯得清澈明亮,不染纖塵。 柴紹被看得心頭一震,他時常都覺得凌云處事有些太過尖銳了,但此時想來,她的尖銳,或許只是因為她比旁人看得更透徹,所以也更不能容忍那些欺瞞與含混;但在家族親人之間,哪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是非對錯?就像這次的事,他剛知道時固然是驚怒交加,但回頭一想,卻又覺得更多的還是無奈。 他在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緩聲道:“三娘,你說的那些事,我這兩日也反復思量過,無論如何,終究是我有錯在先,怨不得旁人?!?/br> 凌云詫異地看向了柴紹,他這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等她發問,柴紹已是苦笑了一聲:“至于咱們的事,還望你再容我幾日,容我仔細想想,到了國公和族中長輩面前,該如何措辭?!笨偛荒苷f,竇夫人算計了他們,所以他們就憤然決定和離吧?至于說是兩人相處不諧才決定分開,不用去想,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自己會面對多少勸說! 凌云頗覺意外,她還以為柴紹在知道母親的算計后,會和她一樣忍無可忍,沒想到他還能考慮得這么仔細。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他們的確得給長輩們一個交代;何況此事她已再三提過,再催促下去,倒像她有多么迫不及待,實在有傷柴紹的顏面。沉默片刻后,她到底點了點頭:“好?!?/br> 柴紹心里微松,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辰已經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br> 他們清晨離開長安,從秦川驛一路送到細柳驛,花了大半日的工夫,如今要在日落前趕回家,時間已有些緊了。好在幾個人都騎著好馬,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半個多時辰之后,長安城已是遙遙在望。 西邊的落日已變成了金紅色,將長安城的輪廓勾勒得愈發齊整威嚴,幾個人都不覺微微放緩了速度,只是還未來得及多看,一騎快馬便已從長安的方向直沖而來,馬上的騎者赫然正是三寶。 柴紹忙催馬迎了上去。三寶果然不等勒住馬韁便急聲道:“郎君娘子,你們趕緊回去看看吧,秦娘今日發動了……” 柴紹和凌云心頭都是一凜,異口同聲地問道:“她如何了?” 三寶忙道:“已經生下了一位小公子,只是秦娘的情況似乎不大好……” 他話音未落,凌云已是一催坐騎沖了出去,心頭的驚怒簡直難以形容——因為顧及周嬤嬤的顏面,她并沒有把秦娘的猜測說出來,只是警告了周嬤嬤,絕不許在秦娘身上動手腳。周嬤嬤也賭咒發誓說,她會盡力保秦娘母子平安,如今怎么還會有這種意外? 柴紹怔了一下,忙催馬跟了上去,只是他的坐騎雖然也算矯健,但比起颯露紫來還是頗有不如,片刻之后,便已被遠遠地甩在了后面。 夕陽將墜,暮鼓將起,城門內外行人已是不多。凌云沖進城門,如風馳電掣般掠過長街,到了柴府門前也并未下馬,而是俯身催馬進了角門,倒是把蹲在門口的人嚇得跳了起來。凌云隱隱覺得此人面生,卻也來不及理會了。她驅馬直入,來到內院門口才飛身下馬,直奔秦娘的院落里。 還未進院門,她便聽到了里頭雜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啜泣聲,待得一步跨進院門,那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更是令她心里一涼。 院子里,幾個婢子正從房門內往外搬著一盆盆的血水,各個臉色慘白,眼中含淚;周嬤嬤則是一臉木然地站在廊下,仿佛已無力去理會這混亂而不祥的場面。 凌云不自覺地咬緊了牙根,幾步走到周嬤嬤跟前,沉聲叫了一句:“嬤嬤!” 周嬤嬤抬頭瞧見凌云,卻并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反而苦澀地笑了笑:“娘子總算回來了?!?/br> 總算?凌云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得又是悲哀,又是憤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嬤嬤神色慘淡地搖了搖頭:“老奴心存僥幸,如今無話可說,秦娘她……的確快不行了。老奴知道,娘子已信不過老奴,老奴也不敢自辯,只是今日這里一直有兩位醫師坐鎮。娘子可以去問問他們,也可以再去請信得過的醫師來看看,看他們有什么說法?!?/br> 她的意思是……凌云心頭疑惑,正要再問,旁邊的屋子門簾一挑,有人從另一邊的屋子里挑簾走了出來,凌云認得其中一位是跟柴家關系極好的馮醫師,另一位則是上了年紀的老者,看打扮氣度應當也是醫者。 看到一身風塵的凌云,兩人相視一眼,還是馮醫師先上前一步,面帶愧色地抱手行禮:“李娘子見諒,在下醫術不精,如今實在已是回天乏力,慚愧得很?!绷硗饽抢险咭舱f了兩句大同小異的客套話,態度卻要隨意許多。 凌云聽得微微皺眉,索性直接問道:“兩位醫師可否見教,秦娘為何會如此?” 馮醫師嘆道:“婦人生產,原有七分要看天意,里頭那位娘子或是本來就不宜有孕,貴府雖是百般調理,到底敵不過天意,好在小公子身子還算康健,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還請娘子和大郎都看開些?!?/br> 那位老醫師卻更是直接:“娘子有所不知,里頭那位娘子早年必然服過不少寒涼之物,根基已壞,若未有孕,倒還能支撐些年月,一旦懷胎,便是催命。這位娘子還算好的,如今能平安生下小公子,已屬難得,別的也不能強求了。我們做醫者的,只能治病,不能治命?!?/br> 馮醫師臉上愧色愈濃:“也怪我,之前我只道她是身子骨弱,卻沒想過她的……來歷,若是早些請來潘老先生就好了?!?/br> 那位潘老醫師搖了搖頭:“馮賢弟不必自責,老朽也不過是因緣際會見過幾例這樣的婦人,這才多知道些罷了,所謂紅顏薄命,她們這樣的人,原是日子過得越好,越容易丟命。除非一早落胎,還有三分治得,到這七八個月上,我等知與不知,其實并無分別?!?/br> 看著凌云,他抱了抱手:“娘子恕罪,若能醫得,我等自當盡力,但到了如今這般地步,我等留下也是無益。老朽已讓人熬了一劑藥,娘子若有話問,不妨趕緊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