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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耿又如何?誰知哪日又會被他給疑心上,咱們總不能繼續任他宰割吧?何況天下糜爛至此,不破不立,咱們不如早做準備。你看,阿姊不也是這么說的?” 說到這里,他的眸子已是亮得驚人:“再說了,既然楊家氣數已盡,焉知那童謠不會應在我家!” 童謠?凌云怔了一下,是那首“洪水繞楊山,江北李花榮”?最后天下會落在誰家,她還真沒想到那么遠??墒?,皇帝不就是因為這首童謠才逼死三郎的么?若真能應了這童謠,似乎也不錯。 李淵卻是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轉頭便狠狠地瞪了世民一眼:“你給我住口!” 世民忙伸手一抹,做了個閉嘴的動作,眼里卻已帶上了笑:這些日子以來,他在這件事上旁敲側擊了何止一次?父親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明白,父親已經動心,只是謹慎慣了,不愿宣之于口。今日阿姊把話挑明,自己又加把火,看父親還能繃多久! 李淵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此時卻也顧不得跟他多說,只是看著凌云皺眉問道:“你說這兩年你走遍大江南北?” 凌云既然已來了晉陽,便沒打算再瞞著這些事,當下把她去年五月離開長安后的行程簡單地說了一遍。李淵越聽越是心驚:“三娘,你這么東奔西跑的是在做什么?柴大郎呢?他干什么去了?怎么也沒攔著你!” 凌云神色淡淡地答道:“此事跟柴大哥無關,是我想替三郎去看看他想看的地方,更想把那些害他的人都送上路?!?/br> 李淵無言以對:“三娘你……”好半天他才嘆出一口氣來,“你一路辛苦了,還是先去歇息一下。二郎,讓你娘子給三娘安排好住處,再備些酒菜,晚上咱們為三娘接風洗塵!” 世民自是一聲得令,帶著凌云來到了后院。長孫氏早已帶著人等在門口,見到凌云過來,忙迎上來行禮:“姊姊,好久不見了!” 凌云反手就扶起了她,上下打量了兩眼才嘆道:“觀音婢,你長大了!”當年她嫁入李家時才十三歲,完全還是一副孩子模樣,如今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原本秀麗的眉目長開之后更顯清雅,身上的那種溫柔的氣韻更是讓人看著便覺得安心。 長孫的眼角微微一紅。李家幾個姊姊待她都極好,在她心里,這幾個姊姊都是她的親姊姊,而凌云更是格外不同。世民待凌云的情分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長孫無忌,對凌云付出的心血,經歷的苦痛,自然更能感同身受。如今看到凌云這風塵仆仆的模樣,心里如何能好受? 只是她生性自制,察覺到眼里發熱,便微笑著轉了話題:“姊姊卻是一點都沒變。姊姊放心,跟你過來的柴家二郎我已讓人安頓好了,還有那位沈師傅和小魚姑娘也都請進了內院,就安排在姊姊的院子里?!?/br> 凌云微覺意外,這才多大工夫,觀音婢就把人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了?她也知道,父親這邊雖是收了幾個美妾,但后院的事一直是長孫在打理,想來不會容易。如今看到長孫身后那些從衣褶子里都透著規矩的婢女仆婦,她不由在心里又輕嘆了一聲:觀音婢果然是長大了! 在這一刻,數年未見的兩個人,竟是互相都生出了幾分憐惜,幾分心疼。 世民瞧著兩人的模樣,心里也是一松:觀音婢和阿姊果然投契,這么多年沒見,竟半點都沒生分,仿佛比以前更親近了。他記掛著父親,將凌云送到內院門口,轉身便又回了書房。 里屋的案幾后,李淵果然依舊默默地坐在那里,神色里竟似帶著說不出的悵然。 世民深知父親的性子,忙低聲勸道:“阿耶,阿姊的話雖是大膽了些,卻當真不無道理,再說如今皇帝已是遠在江南,咱們大不了見機行事便是,阿耶又何必如此憂心?” 李淵嘆道:“也只能如此了。你記住,日后行事得加倍謹慎。你別忘了,如今圣人雖是遠在天邊,他專門派兩個副將可是近在眼前的,那兩人越是挑剔,咱們就越不能讓他們抓到錯處!” 世民笑道:“那是自然,我找人日夜盯著他們呢!這次剿匪,且讓他們先瞧瞧咱們的手段!” 李淵點頭不語,神色卻并沒有舒展太多。 世民好不納悶:“阿耶,你還有什么事憂心?” 李淵澀然搖了搖頭:“我不是憂心什么事,我只是……只是覺得,我實在是對不住三娘!” 這幾年以來,這份愧疚其實一直都縈繞在他心里,他只是不愿去多想,也不敢去多想,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再也無法逃避了。想到剛才凌云那淡漠的神色,清冷的目光,他只覺得胸口就像堆了無數亂石,若不推些出來,只怕氣都喘不上來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讓她一個人把你阿娘和三郎送回長安的,后來又讓她一個人出了嫁,一個人送走了三郎;如今就連給三郎報仇這種事,她也是一個人就做完了,甚至都沒讓我這做阿耶的聽到一點風聲! “她為什么會這么做?還不是我這阿耶做得太不稱職!她從小到大,我什么都沒幫她想過,更沒幫她做過,時間久了,她遇到事自然也就想不到還可以來找我,哪怕是原本應該由我這阿耶做的事,她也一個人去做了。這一回,若不是宇文家想起要送人給我,只怕她都不會來跟我說這些事! “你說天底下怎么會有我這樣的阿耶?明明你娘去世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說她又倔又笨心眼又實,日后會吃苦頭。我也明明答應了你娘,會多照看她。結果呢,她卻被逼得家也不要了,夫君也丟下了,在這種世道里一個人在外頭跑了兩年,說出來誰能信?” 他說得氣悶,忍不住伸手狠狠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世民原是沒有多想,聽父親這么一說,心頭也是越想越愧疚。見李淵捶打自己,他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抱住了李淵的手:“阿耶,阿耶千萬莫要如此。都是兒子不好,為三郎報仇,原是兒子該做的,不干阿耶的事?!?/br> 李淵眼圈都紅了:“怎能不關我的事?二郎,你不明白,總要到日后你和觀音婢有了兒子和女兒,要到對他們的事無能為力的時候,你才會明白阿耶我的心情!” 世民頓時呆住了:他和觀音婢若是有了兒子女兒,自己對他們卻無能為力……他胸口一陣發悶,默默垂下頭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李淵呆呆地看著空白的墻壁,也是良久都沒有說話。 書房里的炭盆依然燒得火熱,但這間屋子里,卻仿佛有一種冰涼的東西緩緩流淌開來,沉沉地壓在了父子倆的心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世民悶悶地開了口:“阿耶放心,兒子日后定會好好照顧阿姊,絕不叫她再受一點辛苦委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