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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著他的商隊女郎里,有人忍不住納悶起來:“那車里是什么人,架子倒大!” 旁邊的領隊 “嗤”地一聲笑了:“敢情你們瞧了這許久,就瞧見了那小郎君的臉?也不瞧瞧人家馬車的規制,車頭的紋飾,還有后頭的那一溜掛著紅綢的氈車,那車里的,可是隴西李家的貴女,是要嫁到洛陽做新婦的!這樣的金貴人兒,自然是一面不露,一聲不出的,怎么端莊矜持都不為過,能和你們這幫浪驢一般?” 幾個浪驢面面相覷,轉頭再瞧著那套著兩匹西域駿馬的深色馬車,頓時便有些肅然起敬了——她們雖不懂什么規制什么紋飾,但隴西李家總是知道的,原來車里是李家的小娘子,真不知該是如何金尊玉貴、端莊矜持的好模樣兒…… 她們自然沒有看見,此時的馬車里,那位尊貴的李家娘子,的確是在一臉嚴肅、一語不發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馬車外,三郎李玄霸已從洛陽城門說到了城里的家,“家里一定也比長安老宅氣派!”聽到這“家”字,她手上不自覺地用了用力,繞在指頭上的長發頓時“崩”地一聲又斷了兩根。 一邊的婢女臉都綠了:這么下去,到了成親的時候,娘子該不會禿了吧? 想到這可怕的后果,她忍不住開口勸道:“娘子,就算奴婢求您了,您可別再跟自個人為難!這眼見就要進洛陽了,那事您就算不提,又還能瞞多久?” 是啊,自己還能瞞多久?三娘李凌云頹然放開了手里的發辮。 車窗外,玄霸依然笑得興高采烈??粗@樣的笑臉,李凌云只覺得一陣憋悶:這幾年里,三郎何曾笑得這么開心過?正因如何,這一路上她幾次想說都說不出口??陕尻柍蔷驮谘矍?,自己總不能讓三郎這么高高興興地回到家里,然后才從別人嘴里知道知道吧?那樣的話…… 李凌云長身而起,伸手拉開了車簾:“三郎,進來!” 她這一露面,一出聲,幾位商隊女郎立刻都看了過來:咦,這位娘子看去也不怎么富貴嘛!頭發上身上,那什么珍珠瑪瑙貓眼的,一樣都沒有!至于容貌,跟小郎君倒有六七分相似,白白凈凈的,但不知怎地,看去還不如小郎君可人……而且,說好的端莊矜持呢?說好的一面不露一聲不出呢?她怎么就自個兒撩簾子叫人上車了? 三郎玄霸卻是聽慣阿姊吩咐的,二話不說跳下馬來。他正要抬腿登上馬車,人群外突然有人大聲叫道:“阿姊,三郎!” 兩人轉頭一看,就見人群外一位少年正站在馬鐙上朝這邊用力揮手,眉飛色舞,笑容燦爛,正是二郎李世民。 幾個商隊女郎頓時又“嘩”地一聲——世民也是十五六歲年紀,也是一般的細長眉目,雖然皮膚比玄霸要黑上不少,不如弟弟那般俊秀,但配著笑著露出的雪白牙齒,卻顯得英氣勃勃,燦如朝陽,自是另一番的好看。 就在眾人的注目議論之中,世民已輕輕松松地騎馬穿過人群,來到了馬車邊上。他先是笑嘻嘻地先向三娘行了一禮:“阿姊越發有氣度了!”回頭又給三郎肩上捶了一下:“回頭咱們下馬好好比比,看如今誰長得高些?!?/br> 他們自打七八年前分開,這些年來極少見面,上一回還是三年之前,但大概到底是一母同胞,時常牽掛,這一見面一說話,頓時又讓人覺得,這么些年,三人仿佛從未分開過。 穿過定鼎門,就是洛陽的天街,寬闊筆直的道路兩旁,是清水流渠和各色樹木,論規制,跟長安城倒也差相仿佛,但路邊的草木高低相間,兩旁的坊墻涂朱飾碧,卻又比長安更顯富貴秀麗。 世民在洛陽廝混已久,對天街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玄霸則正是好奇,什么都想了解一二,打算一番。兩人一路上說了滔滔不絕:一個說起這路邊種的櫻桃石榴都已有年頭,另一個便開始盤算什么時辰能來偷果子;一個說起兩年前在天街盡頭那場萬人齊演的歌舞盛事,另一個便又想到了過些日子的上元節該如何玩鬧…… 許是雙生之故,兩人不但都極愛說話,而且明明一個說得散漫,另一個接得跳脫,卻是你一句我一句地默契無比,就連那兩個背影瞧上去都仿佛越來越像了。 李凌云在后頭默然傾聽,不知不覺間頭發又在手里斷了好幾根。 眼見著再過半里多地就是李家所在的積善坊了,她再也忍耐不住,揚聲道:“等等!” 世民玄霸同時回過頭來,兩張面孔原本就相似,此時又帶著同樣的笑容。凌云只覺得心頭一悶,定了定神才道:“二郎,你先走一步,我有話跟三郎說?!?/br> 玄霸愣了一下還沒開口,世民卻已笑了起來:“阿姊休想趕我走,我今日千難萬難才讓阿娘放我出來接人,就是想多和你們多說幾句話,不然過上幾日,阿姊嫁了人,三郎回了長安,家里就又只剩我一個!” 凌云心里猛地一沉。 玄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自然知道阿姊要嫁人——就是因為他,阿姊才耽誤到如今;他還知道,二哥也要娶親了——當初卜者說了,他和二哥要分開才能養大,現在二哥都成親了,難道他們還不算長大?這次家里讓他送阿姊來洛陽,日子又是在他的生日之后,過年之前,他就從來都沒有想過,沒想到過…… “所以,這次阿耶阿娘叫我過來,不是要……要我回家,是因為你要娶親,阿姊要嫁人,所以叫我過來看上一眼,然后就一個人回長安去?” 世民心知不對,遲疑道:“阿娘阿耶怎么想的,我也不大清楚,良叔接你們的時候沒說么?” 凌云心里一聲長嘆,看著玄霸,輕輕點了點頭:“良叔說了?!?/br> 玄霸眼里的光彩徹底暗了下去。大約因為繃得太緊,他臉上的輪廓瞬間便深了幾分,之前的那點稚氣再也沒剩下一絲一毫。 只是看著凌云的時候,他的眼睛到底還是紅了一圈,“阿姊,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凌云突然有些失神,眼前臉色蒼白卻一臉倔強的少年,跟她記憶里那個被抱走時哭得撕心裂肺的娃兒,那個要被再次送走只能默默流淚的小童,那個肆意笑鬧卻在看見別人奔向父母時呆呆出神的孩子,漸漸重合在了一起,而她猶豫了一路的念頭也在這一刻,變成了不可動搖的決心。 她微笑著輕聲道:“因為阿姊已經想好了,三郎不回家,阿姊就不嫁人,阿姊答應過,絕不會再讓你沒有家?!?/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白天臨時有個采訪,而且一訪就是一整天,晚上很晚才有時間開始碼字,終于補齊了……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三章 針鋒相對 李家所在的積善坊,就在天街的盡頭,洛水的南岸。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