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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廝就迎了上來。“哎呦,我的大少爺啊,您跑哪兒去了,讓奴才好找啊?!?/br>他們幾個衣衫干燥,滿口謊言。粟正以為傅秉英會諷刺兩句,沒想到卻聽他說:“無事,抬我進去吧?!边@句話安慰了奴才,卻激怒了粟正。那瞬間,從見到傅秉英時就在心中慢慢蓄積的心疼,猛地迸發了出來。“跪下?!?/br>“夫人這是何意???”為首的小廝扭扭捏捏,不肯動。“跪下?!?/br>“夫人,奴才做錯了什么,值得夫人這樣大動干戈?”粟正二話不說,上前兩步,對著他的膝蓋就踢了一跤。他本就是男人,這一下又充滿了憤怒,小廝一下子被踢得跌進積水里。見為首的被懲治了,身后那些個看人眼色的東西連忙跪了下來,膝蓋敲在石板上的聲音又輕又脆,連雨打烏瓦都沒有這么好聽。骨子里的奴性一旦被激起,就再無反抗的可能,他們磕頭如搗蒜,連聲討饒。“太太饒命,太太饒命?!?/br>“滾起來,”粟正輕聲道:“把大少爺扶進去,再準備些姜湯去寒?!?/br>“是?!?/br>傅秉英被穩妥地送回了房間,粟正不便進去,只在門口看著,聽鶯兒訓誡他們。“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大少爺無論如何都是少爺,豈容你們作踐?再有下次,挖了你們的眼珠子?!?/br>“是、是?!?/br>粟夫人冒雨送大少爺歸齋之事很快就傳遍了府里,有些惡毒的婆子言之鑿鑿地說,那七姨太年輕又不受寵,怕是腰饞了,饑不擇食。流言蜚語越傳越難聽,各房里總有長舌之流,最后,這事兒連太太也無法假裝不知,為了顯出公平公正的主母形象,她大張旗鼓地邀請了粟正去她的淵泓閣,探討女德之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想借女德之事,轉移大家對她那個天瘸兒子的注意力。那一日傅秉英獨自去往花園,讓人震驚的不僅僅是許久未見,更是那張標志的臉。他約有七年沒有出自己的流玉齋了,所有人只記得他天瘸,卻不知道他一張臉生得那樣好,那些嘴碎的夫人、丫頭,一邊嘴上說著他百般不好,一邊想到他的臉,又面紅心跳。其實許多人與他未曾見過,卻夸大其詞,說他容貌迤邐,驚為天人。最后,說著說著,就成了太太的錯。說是,若當初太太沒有造孽,咱們大公子會是怎樣一位人中龍鳳啊。太太十六嫁給當初還只是兵部侍郎的老爺,二人相敬如賓二十多年,卻僅育有一子,就因為頭胎是天瘸的緣故,老爺念著舊情沒有休了她,卻從此不再踏入她房中半步。苦命的女人花了十八年時間,企圖讓傅秉英的陰影淡忘在正國公府,沒想到一陣流言蜚語,把這一切全毀了。“我以為你還算是個懂規矩的,你一個婦人怎可隨意接觸府里的男人?”太太撇了撇茶,睨了他一眼。“太太教訓的是?!彼谡兔即寡?。“你那日冒雨送他回去,我念你心善,不計較。但規矩不能壞,從今往后,你要端莊自持,別再做這些讓人嚼舌根子的事兒了?!?/br>“是?!?/br>太太警告了粟正,還嫌不夠,直接將傅秉英關了禁閉。粟正原先只想偷偷去見他,如今必須偷偷去了。蓄風閣與流玉齋相距不遠,他一個男人,用跑的,就五分路程。能夠見到傅秉英他很高興,這股心情像小白鴿一樣在他胸口撲騰,連被人發現的風險,也成了一種快樂的刺激。可他又想,對于傅秉英而言,一直偷偷摸摸來見自己的卻是自己的小媽,七姨娘?;奶朴止殴?,簡直像話本里的野鴛鴦,放□□子,不貞的女人——他不確定是不是該告訴傅秉英,自己其實是男的。去找他,多是給他送東西。書,點心,燙好的酒,小玩意兒。送去了,也不久留,隔著窗戶,講兩句不咸不淡的話,粟正心滿意足,不如說,比起之前那些充滿算計,故作狂熱的勾引,如今的狀態更叫他飄飄然。進展緩慢,但每一步都叫他滿意。而傅秉英的感覺正好相反。他感到了許久沒有的,對未知的恐懼。粟正性情大變,讓他產生了難以把握的慌亂,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這人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新手段。警惕、小心、試探,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小動作,都像一根探針,但粟正卻表現得像一杯水,刺進刺出,毫無漏洞。“別再來了?!?/br>隔著窗戶紙,屋里昏黃的燭光搖曳,屋外銀色的月光傾覆。粟正看窗戶,上面映著傅秉英半躺的身影,像一艘船的前半部分,沉穩,安靜;傅秉英看窗戶,上面映著粟正側身而站的身影,像一柄青銅槍,隔著窗紙,仿佛也能見到他熠熠生輝的光環。可笑,什么時候起,粟正倒成了高潔的那個。傅秉英咽了咽嗓子,道:“姨娘以后還是不要再來了?!彼睦镉行灇鈨?。“為什么?我打擾你了?”“是。姨娘,咱們不合規矩?!?/br>窗外沉默許久,傳來一聲飽含遺憾地嘆氣。“我知道了?!彼谡f。他話音剛落,傅秉英就有些后悔,但他竭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沖動,并不斷告誡自己,這是試探他的重要一步。傅秉英對粟正的目標一清二楚。讓自己死心塌地地愛上他,根本是做夢,但粟正認為這件事很有可能性,所以他會繼續來見自己,繼續纏著自己,費盡心思讓自己關注他。但這一次,他弄巧成拙了。粟正真的沒再來找他。不是因為算到了他在算計,而是因為根本沒在算計。粟正腦子很亂,他發現,自己對傅秉英產生了全新的感情。說來奇怪,他發現自己喜歡和傅秉英有距離的相處。可以不見他,但想同他說幾句話,多的也不要,就幾句即可。粟正從沒對誰產生這樣的感情,也并不知道這對自己的任務有沒有幫助,但無論如何,目前他是身心愉悅的,目標可以先放一放。他關心傅秉英,像關心以為重要的朋友,一位親人,所以當傅秉英不再接受自己去探望他,雖然心中不舍,但還是照做了。他依舊會給他送去東西,不過不再親自去了。粟正的行為持續了整整一月,攪得傅秉英心神不寧,草木皆兵。他有預感,這一次,粟正精心策劃了一件大事,從頭到尾連貫密切,以至于他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這種不安,甚至不時壓抑住了他的自尊。他決定了,不再想粟正的計劃,他要趕緊殺了他,越快越好,他感到自己已經掉入了陷阱,如果繼續追究,只會越陷越深。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