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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感到眼里發熱,就在這時,他才看到單膝跪在長廊上的人影,他低下頭,輕聲道:“謹之,你怎的待在這里?”“王爺……”王謹之抬起頭,眼里已是一片通紅:“謹之無用?!?/br>他重重地將頭叩在地上,嘶聲道:“昨夜里,謹之趕到烏衣巷鳳閣時……譚大人他,他不堪受辱,已經拔劍自刎了?!?/br>關雋臣身子微乎其微地一顫,伸手扶住了門廊邊的木柱。“我知道了?!?/br>他微微頷首,面色卻如古井般波瀾不驚。目光仿佛越過層層白雪,越過蒼穹中的萬縷宿命,看向了北方那位至尊天子的宮殿。王謹之顫抖著仰起頭,在雪光之中,關雋臣的容顏無比清晰。他這時才驚恐地發現,關雋臣鬢邊和發際上,竟然并非是沾了白雪,而是一夜之間,這位王爺的一頭烏發已有近半化為斑白。第三十七章年節一天比一天地近了,大周歷來年關之時都休朝一月,今年也不例外。長安城各處都張燈結彩,即便是肅殺的城墻之上也高高掛起了顯眼的紅燈籠,尋常百姓家更是各個門前都貼著寓意美好的福聯,祈愿來年的豐瑞。譚夢麟的府邸很快便被戶部派人修繕,正廳上方的匾額也被拆了下來,按照周英帝的意思也與其他棄物一同焚燒了,那上面端端正正寫著“桂質蘭儀”四個字,是周英帝前年親筆書寫的。周英帝那時曾說:蘭花賢德高潔,素有君子之風。譚愛卿當得起這四個字。譚夢麟的死,并未在這座偉大的皇都留下什么痕跡。他父母早亡,無兄弟、無妻室,孑然一身地走了,就像是來時一樣,靜悄悄地離開了這片白雪茫茫之中的大周山河。關雋臣聽聞譚夢麟府中養了只白底黃花的貓,喚作繡虎,便叫人帶回來養了起來。天寒地凍,他不愿這小小活物也一同沒了生路。除此之外,他再未對譚夢麟的死說過什么別的話,與大周的其他人一樣,漠視著這一切的發生。寧王府這些時日出奇的平靜安寧。周英帝下旨賜了許多珍奇補藥,關雋臣也就恭順地謝恩,日日勤懇地服了,不成想倒似是真的有效似的,他的病勢也一日一日地和緩了下來,只是落下了干咳的毛病,說話時總像是中氣沒有以前足了。御醫只說,這是火氣在肺里燒得久了,再養些時日,興許能好些。關雋臣微笑著聽了,卻并未太放在心上。……關雋臣漸漸好轉,周英帝那邊兒得了信兒,便又傳了一道旨下來,命他待身子骨徹底緩過來,便著手主事審訊平南王。到底謀逆大案如今是由他主審,這道旨意倒也不算突兀。只是如今誰又能看不明白,關雋臣雖然名為太保,位列三公,何等威風的派頭。可是在這平南王關承坤一案上,他不過就是另一個烏衣巷的幫兇,而且雖然頂在最前面,同時卻又討不到皇上的半點信任,實際上是比任何一位烏衣巷指揮使都不如。長安城中更有些議論,編造出關雋臣出賣胞弟,以求皇恩的傳言。其中有些說得有眉有眼的,還力求離奇乖戾之效果,細致地描述關雋臣如何在烏衣巷鳳閣對平南王嚴刑逼供,可憐平南王落在哥哥手中,卻慘被活活拔了舌頭刺瞎雙目。這些傳言叫王謹之和白溯寒都頗為光火,然而關雋臣卻看得極淡,他若無其事地逗弄著在他懷中撒嬌的繡虎,道:“傳便傳了,有什么打緊?!?/br>白溯寒有些著急,上前一步道:“造謠者實在可恨,把您編排成了個不仁不義,殘忍無情的jian賊,這叫人如何能忍得了。王爺,不如下令將這些狂徒通通抓來處置了,如此可一絕口舌之患?!?/br>“倒也未必是造謠了?!?/br>關雋臣捏了捏小貓的胡須,他先前從未養過任何這種小活物,可是如今卻對這小繡虎頗為疼愛。繡虎也有趣,譚夢麟其人又孤又冷,卻不曾想這樣一個男子養的貓竟然十分嬌嗲,喜歡粘人,總是咕嚕著撒嬌。關雋臣一邊與貓玩著,一邊淡淡地繼續道:“待我身子好了,自然是要為皇上分憂,主審關承坤一案。屆時皇上若要叫我用刑,我也沒得選。如此想來,倒也不覺得這些人純是造謠。所以心便也放寬了。你們也莫要太當回事了,下去吧——”待白溯寒和王謹之退下后,關雋臣將懷中的小貓放到了地上,神情疲憊地扶了扶額頭,然后才回到了內室。近些日子,他無論做什么都覺得疲憊。興許是年紀大了,也興許是別的,時候久了,他也漸漸分不那么真切了。……長安寧王府的西北角的素云閣,從外面看上去不甚寬敞的小院落卻收拾得很干凈。后院偏僻的碎石子小路被清掃出來,路的右邊,赫然有兩個用積雪堆起來的憨胖雪人。這兩個雪人堆得頗為用心,一個身形高大些,另一個則稍顯嬌小,一個挨著另一個,很是親密。其中嬌小的那個手中握著一根吃到了一半的冰糖葫蘆,鮮紅的幾粒山楂在潔白的雪人手中很顯眼,倒叫人覺得這堆雪人之人定然甚是調皮。然而這座小小的素云閣內,其實并不似外面看起來那么蕭條冷清。屋里擺了三四個炭盆,因燒得甚是暖和,所以床榻旁的雕花小窗便在冬日里也稍稍推開了一個小縫,這時雪光略略鉆了一絲進來,將窗邊的一枝紅梅照得格外嬌俏。屋內床榻邊的絲綢帷幔半垂下來,遮得軟榻上明暗相間,刺繡精細的錦被更別有幾分情致。織錦的被子這會兒突然動了一下,緊接著,只見一個少年突地從中鉆了出來。他一頭漆黑柔軟的烏發皆盡披散著在光裸著的身上,更襯得面容膚白若雪、容光煥發,一雙桃花眼濕潤潤的,里面含著三分滿足,三分慵懶。“謹之哥哥,軒兒累了,歇一會兒成嗎?”他語聲軟軟的,眨了眨眼睛,將被子掀了一半起來,王謹之的面容這才露了出來。“別胡亂折騰,若是著了涼可有的你受苦?!?/br>王謹之嘆了口氣,將錦被拉了上來,蓋到了少年光潔纖細的肩膀之上。他一張往日里總是嚴肅古板的臉孔此時略顯放松,可是興許因為是突然見了光亮,眼中又有些若有所思起來。“你總怕我冷,這不,屋里放了這么多你送來的炭盆,凍不著我的?!?/br>程亦軒說著,用手指愛憐地撫摸著王謹之的眉頭:“你最近心事太重了,總是在嘆氣。這都快要過年了,還不能暫且松泛些嗎?”王謹之本不想叫他擔心,可是還未開口,已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委屈你了,軒兒,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