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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地說:“可銀元是你給我的!我明兒回去就給扔了……我平時對別人笑臉相迎,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兒,道上太亂,不想摻和?!?/br> “你還是不明白?!苯庠掠醭鲆豢跉?,然后,將手松開,屋子透風,因此掌心里的汗冷下去了。 盛星辯解:“我不明白什么?我還以為你不是一般人呢,沒想到,和他們一樣,想找靠山?!?/br> “都是為了活,沒什么一樣不一樣的?!苯庠滤闪怂杉绨蚬穷^,把唇畫好,準備著要梳頭了。 安靜著的功夫,盛星坐在椅子上,他無事可做,就拿著報紙,把那個鉛筆寫的“荍”字兒翻來覆去看。 他會寫了,靈活的指尖在大腿上,來回偷偷劃弄著。 有人在“邦邦”拍門,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要把屋子給震塌了;盛星兩步上去,把門開了條縫兒,沖外邊兒說:“輕點兒,您什么事?” 來的是個高個男人,他穿西裝,抖著臉頰上的rou一笑,說:“從陳公館來,我找江先生,江念微?!?/br> “您進來吧,”盛星扯著嘴角笑,別別扭扭把門敞開了,他沖著江菱月,說,“這是陳公館的人?!?/br> 江菱月還沒來得及反應,他斜眼瞄過去,只瞧見了盛星咬牙切齒一張臉,隨即,就望見高個兒、舉著盒子的男人。 那天在跑狗場就見過,江菱月了然。 “什么事兒?”他問。 男人把盒子放下,弓著腰,慢慢扯開深紅色的綢帶,蓋子打開了,第一眼就瞧見一排亮眼的珠花。 珍珠瑪瑙,金銀點翠。 “專程請的老師傅,挑最好的料子……江先生,請您過目?!?/br> “必須得收么?” “當然,不然我都交不了差?!?/br> 江菱月伸手拿起折好的片子,往鏡子里頭看,他微笑,說:“勞煩您轉告陳老板,他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東西呢,就不要了,我這還給人家暖場呢,戴不了這些?!?/br> 盛星坐下了,胡亂翻著舊報看。 “瞧您說的,”男人**著臉上的肌rou,一笑,說,“以后陳先生捧場,您不就不用暖場了么?” “你這人真軸……放著吧,跑這一趟辛苦了,”江菱月不樂意要,因此,甚至沒起身道謝,等那男人走了,他轉過臉來看著盛星,說,“你來看看,也沒有你能用的?” 盛星抖了抖報紙,抬頭,佯裝恍惚著,說:“???” “你喜歡就挑吧?!?/br> “人家頭面都送來了,您跟我這兒臭顯擺什么……” 江菱月沒來得及接話呢,輪子突然從外邊兒來了,他敲門進來就笑,問:“外頭有家西洋點心,先生您吃么?” 盛星撐著頭坐在桌子邊兒上,慢悠悠,說:“不吃,氣飽了……看著租汽車,咱今晚上回家去,我想秦媽的菜了?!?/br> “行,知道了?!?/br> “江先生就不一起走了吧,晚上去茶餐廳還是舞廳?跑狗得把十來個號兒買全了,等著頭彩吧……” “我真不打算一起走了,”江菱月點了點頭,他說,“要去春宵閣快活快活?!?/br> 盛星低著頭,他忽然沉靜下去了,像是有一只尖銳沉重的錘子,把自由爭辯的玻璃屋子敲碎了。 有陰霾降落。 在這條街,詩書氣或者權利,都比不過瘋狂滋長的情0欲茂盛,江菱月站在墻后,吸完最后一口煙。 春宵閣的門頭有些破爛,可為了追趕流行,因此刻意要裝幾排閃爍的彩色小燈兒。似乎這里的春季來得更早些,從狹窄的巷道過去,就能瞧見旗袍下裸露的胳膊腿兒。 沒有富人消遣的舞廳,只緊密錯落著全城最廉價的妓院們,那門后頭掩藏的不僅僅是虛假入耳的笑,還有殘暴和買賣,及太多悲慘的生命。 江蓮香就是悲慘生命中的一個。 自然,她似乎是虛偽,也或者是頑固,因此絲毫不覺得自己悲慘;江菱月擠過熙攘的人群,無視鼻息間廉價香粉的濃烈氣味,春宵閣二樓的走廊里漆黑,散發著奇怪的霉味兒。 一張大開的門,里頭有個姑娘抬起細胳膊,她媚笑著,輕飄飄沖江菱月喊:“進來吧,先生?!?/br> 江菱月在走廊盡頭轉了個彎兒,一堵小門,里頭電燈還亮著,床上躺著的男人渾身酒氣,鼾聲震天。 江蓮香正披著件陳舊的花布夾襖,靠門框站著,她皮膚有些干澀,因此太厚的粉在臉上,像張面具。 “挺好的吧?!苯庠抡f。 “弟弟……”江蓮香呆住了,她吐去了嘴邊的瓜子皮,也不欣喜,只是很驚訝地說,“回來了?我挺好的?!?/br> 江菱月皺了皺眉頭,他往屋里瞧去,然后點了點頭。 江蓮香舔了舔玫紅色的嘴巴,她進房間里去了,捧著張凳子出來,說:“你就在這兒坐著吧,里頭太亂了?!?/br> “蓮香,我有點兒錢了——” “留著娶媳婦兒啊,我習慣在這兒呆著了,別勸我,我死也是死在這兒,我樂意……”江蓮香按著他的肩膀,說,“坐吧,坐下?!?/br> 江菱月深呼一口氣,他仍舊站著,說:“這兒沒什么好?!?/br> “我去哪兒?你跟我說說,我上哪兒去?誰要我,誰能理我……在這地方,不如人就不如人吧,我覺得還挺好?!?/br>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挺好,江菱月細瞧,才察覺江蓮香藍色旗袍遮掩的是一具細瘦的軀體,他自知聊不下去了,這真的是最后一次的勸誡。 姐弟兩個人,面對面站,江蓮香悠閑地將瓜子兒塞進唇縫里,側過頭去,吐了滿地的皮兒。 江菱月咳嗽兩聲,他沒留意,江蓮香就遞來一個袋子,一摸,里頭是金條。 “哪兒來的?”江菱月驚異。 江蓮香低笑:“偷的?!?/br> 她晃動著高挑細瘦的身軀,轉身進房間里去了,又回頭看了江菱月一眼,蹙著眉頭,說:“別留給我了,你拿去吧,進賭場也成?!?/br> 終究,江菱月揣著幾根金條兒擠出春宵閣,他被夜風吹得鼻尖發涼,皺起眉頭,眼睛有些癢。 要步行回去了,江菱月一刻也不想耽誤,他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總有群居者的一點特性,表現之一是,這落寞的一刻,他開始思念盛星了。 第八章酒醺夢語儂 從遠處來了盛星的舊友,一個叫李云換,一個叫王曉陽。 江菱月進門前,就聽見正屋里猜拳的喧嘩聲音,夜已經深了,天還泛著寒涼,因此風凍紅了眼角鼻尖。 “江先生,”秦媽從廚屋里探出腦袋來,扯著喉嚨喊,“愿意進去和他們一塊兒吃,還是我給您拿到房里去?” “我不吃了吧?!苯庠抡驹谠鹤赢旈g兒,往燈火通明的正屋里瞧。 隱約聽著有人說:“菜不菜啊……歇著吧……” 秦媽不罷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