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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影婆娑,夜涼如水。束翼在外頭樹上坐著雕木頭玩,聽到里面郎君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動靜。 束翼低著頭珍貴無比地吹木屑,口上隨意:“你要不要明天早點兒起來,去接夫人回來?” 原霽木然:“不去?!?/br> 束翼:“為什么?郎君就要大方一點,你那么小氣,小心夫人不要你了?!?/br> 翻身坐起,原霽微怒。那微怒中,又摻雜著一絲委屈:“我出門前有告訴她我晚上不回來,她出門卻根本不讓人告訴我一聲。是她小氣,不是我!” 束翼:“你計較這個就很小氣了……嗷!” 他一聲慘叫,因為一把匕首倏的扎破碧紗窗向他飛來。束翼手忙腳亂躲避,卻還是被那匕首逼得從樹上一頭栽倒了下去。 原霽神清氣爽地睡下:終于安靜了。 — 天亮時分,關幼萱與金姨一起吃了早膳。 關幼萱笑吟吟:“金姨昨夜與我說的話,我會認真思考。只是將門主母到底應該是什么樣的,金姨想的也不一定對。金姨與我一起重新想一想這個問題,好不好?” 金姨被小娘子的甜言蜜語收服,雖堅定立場,卻到底對關幼萱態度軟化。 她吃驚:“第一次有人讓我重新想一想。你這小萱萱……有趣?!?/br> 關幼萱贈送一記笑容后,離開府邸。侍女們在她耳邊耳語,關幼萱睫毛微微顫動。她出了門,立在臺階前,正見到一身白纻紗袍的少年郎君。 “十步”大約睡了懶覺,今日沒有跟著原霽。原霽無聊地牽著馬,和小廝一同抓著馬草喂食。他低下的睫毛被陽光渡上一層金色柔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馬。 他身上的鐵血無法撼動,面對喜歡的東西,專注得都帶一層狠戾。 原霽忽然回頭,看到了關幼萱。他本就明亮的眼睛,拂起春曉一般的輝光。 — 原霽牽著他的寶馬,頭也不回地問關幼萱:“我去軍營,你回府么?我正好到附近,送你?!?/br> 關幼萱跟在他身后,低頭踩他的影子:“不用啦。我不回府,我想去看我阿父和師兄。我既然嫁人了,他們很快必然要走了。我有些不舍?!?/br> 原霽“哦”一聲,重復:“我送你?!?/br> 關幼萱抬頭看他的高頭大馬:“我不會騎馬?!?/br> 原霽非常自如:“我帶你啊?!?/br> 關幼萱面一紅,驀地想到了夢中將軍帶著她一同騎馬出城的樣子。心頭黏噠,遲來的羞澀讓人手足無措。 關幼萱側過臉小聲:“我不想騎馬?!?/br> 原霽回頭,用一副“拿你沒辦法”的眼神看她一眼。他今日很好說話,道:“那我牽著馬送你唄?!?/br> 關幼萱心中糾結,沒拒絕。 二人一起牽馬同行,少年挺拔,少女嬌俏。這對新婚夫妻,引來涼州百姓無數充滿善意的問候—— “七郎和七夫人這么早出門玩么?” “七郎,新鮮出籠的包子,你最愛吃的,要不要給你拿兩籠?” “七夫人,你過來,我送你點兒茶葉?!?/br> 原霽和關幼萱一路走,就被人一路搭話,一路送禮。兩人不過走過一條巷,關幼萱拒絕得困難,都有些不好意思。 早市空氣清新,小攤販早早開始生意。關幼萱偷看原霽,既想他的人緣真好,又納悶他居然對百姓們的熱情無動于衷。 可見他已習慣。 原霽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來:“論理說,出嫁三天后,我應該帶你回門的?!?/br> 關幼萱嚇一跳。她現在都不想和他過了,正心虛茫然,哪里還想要回門? 關幼萱趕緊打消他的念頭:“不用的。我家在姑蘇,并沒有回門的習俗。何況我阿父和師兄臨時在這里,日日都能見到。改日我帶你見他們一面喝個茶便好,倒也不用專門上門?!?/br> 原霽回頭,懷疑看她片刻。關幼萱感覺到自己在他的審視下全身僵硬,想要逃跑。 他半窺半探她片刻,才疑惑道:“真的么?涼州和姑蘇的習俗,差那么多?” 關幼萱肯定點頭。 原霽便相信她了——關玉林是有名大儒,關玉林的女兒必然也飽讀詩書。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關幼萱見他這樣好說話,又忍不住生起愧疚感。她左右望望,忽然扯扯原霽的袖子,讓他不要走了。 原霽疑惑停步,見關幼萱跑回賣早點的那一大片攤位中。隔著距離,原霽都聽到她聲音嬌嬌脆脆、宛如唱歌的與人討價聲。 一會兒,關幼萱抱著一油紙包子、一油紙胡薯回來。她被燙得面頰緋紅,輕輕蹦了兩下,抱著食物的手臂也輕輕發抖,卻堅定地不敢松開。 關幼萱著急地:“夫君,你快拿走,我好燙呀!” 她又小小跳了兩下,跳在他修長的影子里。他的影子罩著她,她跳不出五指山。 關幼萱蹦了半天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銀魚般的睫毛上沾上一點塵埃,她迷茫地眨眨眼。 又眨眨眼。 眨不去塵埃。 太……可愛了。 原霽指尖不受控制,他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他低頭湊近她玉湖一樣的眼睛,輕輕吹一口氣。 關幼萱:“哎呀!” 她一叫,聲音又脆又甜,像沙漠中第一滴露珠。那是懵懂無意間設下的陷阱,勾魂攝魄,奪人性命。原霽的后背順著脊椎骨,迅速掠起戰栗的麻麻感。 原霽口干舌燥,連忙移開手去接油紙包。他掩著紊亂心跳,嘟囔:“別亂叫,給你吹灰而已……你別踩我影子!” 關幼萱恍然大悟,害羞不安:“影子踩不壞的!夫君你對我真好,還幫我吹灰。我買包子和胡薯給夫君做早點,好不好?” 原霽暈暈乎乎,被她軟甜的嗓音灌得宛如云飄。他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眼睛里帶著笑,豪氣萬分:“我并沒有生你的氣?!?/br> — 原霽恢復了生氣,雄赳赳地將關幼萱送去關家人所住的府邸。他還堅持要進去拜見岳父,被關幼萱勸說“不要誤了去軍營的時間”,小七郎這才走了。 關幼萱去見自己阿父和師兄,又找到機會和師兄獨處。 她扭扭捏捏地問:“師兄,如果我發現自己嫁錯人了,我還能跟著你們回家么?只是如果哦,我并沒有說我真的嫁錯人了!” 裴象先眉心一跳,啞然沉吟。 這是他和老師最期待的一幕,但變數如此快——讓人懷疑真實性。 裴象先含笑:“自然可以呀。不管旁人如何說,師兄是一直等著你回家,陪師兄種種樹養養花?!?/br> 關幼萱呆住了,她權衡半天:“……可我不想種樹養花呀?!?/br> 裴象先微笑:“那些并不重要。我只是好奇,你為何會有自己嫁錯人的想法?是你不喜歡七郎了,還是他婚后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