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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很久的官,若是“露”了身上有疾的行跡,不是皇帝干掉你,便是政敵尋漏洞干掉你。 對于皇帝來說,大臣是可以替代的,而對于大臣們來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畢生所求,一旦落座誰又想起來。 便是在家里咳出血,已是白發蒼蒼,大臣都能大朝之上脊梁筆直,站立兩個時辰都不帶晃悠的,這是為官的基本功了。 看曾安榜吃了“藥”,陳大勝便關心的問了一句:“大人?您可是有事?方不方便說?” 曾安榜無奈嘆息:“飛廉啊,咱們兵部大禍臨頭了,什么方不方便,怕是過了今早便天下皆知了,你可知,東坦西坦各部落聯手入侵,左梁關失守,守關大將上官翼之戰死,左梁關往西四縣被襲,我邊民死傷無數……” 陳大勝是個軍人,聞言當下大驚,他眉頭緊擰,回頭看了下大殿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曾安榜嘆息:“五日之前,適才八百里加急才知?!?/br> 陳大勝沒有多言,對曾安榜,還有兵部列位同僚點點頭,扶刀轉身離開。 這不是現在的他能參與進去的事情。 今日的早朝格外昂長,孫綬衣被叫進之后,兵部眾臣便挨個進去,再沒有出來。 后有太監出來傳旨,召戶,工部尚書入內議事,其余列部無要事便先退下,今日主議兵部之事。 如此,六部四品上大員認真施禮之后告退。 甭看互相認識,就絕對不會交頭接耳的狀況,大臣與大臣之間都是少說間隔三尺距離,上百人走路,官儀自然不消說,然足下無聲,來去極快,互相之間絕對不會有任何言語,甚至眉目之間的碰撞。 有交情,事情,私下約了私下交流,在外他們一貫如此。 只有五品下,站在院子里的那些臣子才會些許鬧哄哄的往外走,用佘青嶺對陳大勝的話來說,官入四品之后,便是漫長的需要獨立思考,獨立成長的寂寞階段。 你所做的事情,你所見到的世面,是你從前所依賴的軍師,幕僚都看不到的一個階級,他們的經驗對你來說已經是無用了。 若再依賴外力,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東明殿的石頭階梯后面是個三角的斜屋,內衛占用此地,建了一個可以休息,暫時瞌睡的地方。 甭看這個地方,有時候刮風下雨,四品上大臣們在外忍耐候召之時,可以半躺在這里喝一杯熱乎的,甚至可以睡一會,那就是一種微妙的特權感。 當然,階梯后面不是個好去處,便是讓人家老大人們進來躺躺,人家也未必愿意。 陳大勝不計較這個,進來便半躺著受了小太監燒的一杯熱茶,吃了一塊點心,還在屋角的馬桶里放了一些水。 其實他這兩天心情莫名慌“亂”,還連續做一樣古怪的夢,他就夢到兄弟們都不見了,天大地大,他也了無牽掛,在夢里,他甚至想不起自己還有爹,還有媳“婦”……他身后是焚燒損毀孤城,他帶著一群傷病站立城門之外。 而對面看不清是誰,只有一片荒蕪的黑“色”,還有稀溜溜的馬鳴,是自己斬殺的那些戰馬冤魂來復仇了么? 仔細看去,卻不是,那是一雙雙屬于人與魔的眼睛,他們就要來了……自己就要死了……可是,為何胸中卻憋了一口能滅萬軍的烈“性”之氣。 那口氣息抒發不出去,他就給氣醒了。 矮門被推開,余清官進來,看見他便說:“二典跟有貴上了,老柳調了三班,我看今兒要到宵禁才能出去了?!?/br> 陳大勝給他讓開個地方,余清官坐下來,長長出了一口氣道:“往年都是秋后出事,今年也是怪了,怎么這時候來?” 陳大勝抬眼撇他:“知道了?” 余清官點頭:“恩,都知道了,老柳往日躲懶都在外面溜達,今兒也不敢躲了?!?/br> 他指指上面 :“窗戶那邊聽著呢?!?/br> 陳大勝看看頭頂,忽問他:“清官,你喜歡現在的日子么?” 余清官微楞后笑道:“頭兒這話說的,咋不喜歡,老娘婆娘,兒子丫頭,熱菜熱飯,夏有涼衫東有皮襖,不冷不熱合合適適,從前做夢的都不敢想,現在偶爾做夢,看到自己還在長刀營,就能給我悲憤死!” 陳大勝失笑。 他倆正說著,張民望的干兒子汪享進來問陳大勝:“小祖宗,今兒怕是拖的時候長了,咱能跟灶頭叫些東西墊饑,您看您想用些什么?” 陳大勝略想下,便很習慣的吩咐:“這時候就收斂些吧,皇爺今兒起,脾氣都不會太好,就讓他們卷幾十張rou餅,再預備些水囊,給金吾衛都分上些,水也不敢多喝,屎“尿”屁也夾緊,再提兩個恭桶過來預備著,這邊的炭火別熄了,哦,今兒都長點心,往日馬虎也就馬虎了,今兒便是我出錯,照樣落不到好,知道么?” 汪享點頭應是,小心翼翼離開。 等他出門,余清官才悠悠道:“托咱老七的福,最近也沒少去國子學聽課,我記的先生們說起邊疆的時候就說坦人,他說,坦對我們來說是個好字,坦誠又坦然,可對于左梁關坦河那邊,坦就是個惡心字兒了,都惡心咱幾百年了。 自古那地方的小人就鬧心,咱內陸國富兵強,他們便帶著朝貢來叫爹,咱遇到難處,他就開始撩撥,前朝是個孫子,一人吃飽管你邊民死活,他們不亡誰亡?頭兒您說是不是?” 陳大勝點點頭:“圣人早說小懲而大戒,小人之福,歷代戰事有一場恨的,也不會這般大膽……” 他說完站起,離了這夾角屋子,又殿外值更,便聽了皇爺一整日的怒罵。 就連陛下的寵臣文鳳書都挨了一天的罵。 沒辦法,大梁初立百廢待興,又舉全國之力支持常免申平了三年叛,就窮,打不起。 東明殿內重臣被罵了一天,等到散了的時候,真就到了宵禁時間了。 陳大勝跟老大人們一起下來的,就遠遠的看到,幾位年齡大點的老臣站了一天,強忍著難受出了宮,見到來接的婢仆直接就腳下虛軟是被人抬抱上車的。 他一個人回的郡王府,打發了人去親衛巷告知父親還有媳“婦”兒,近一月怕是回不去了。 只沒想到,第二日從宮內值更回來,媳“婦”跟老爹卻已經到了。 看到一桌子熱乎乎的飯菜,陳大勝心情倒是好了些,趕緊內里卸甲,又匆忙洗漱,他這才上桌吃的狼吞虎咽的。 佘青嶺安靜的幫兒子添菜,一邊添一邊勸他:“你慢些吃?!?/br> 陳大勝搖頭:“皇爺滿嘴是泡,今兒夾角都沒人敢去,就都站了一整天,可餓死我了,這都多久沒挨餓了?!?/br> 坐在一邊的七茜兒依舊是一副利落樣兒,她肚子還沒有顯,就是感覺到yingyin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