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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的短信,陰陽怪氣的祝福,意思是你在做什么我都了解,楊剪回:謝謝。強迫自己不停地想:你不值得我做蠢事不過大腦。 所以通吧,應該是通的吧。楊剪露出幸福的微笑,漠然看著挽著慈父手臂如一片白云半像自己飄來的新娘,看著她小羊似的眼睛,人站在這個位置,是不是都會暢想未來?他只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 楊剪曾以為自己的精力是無限的,也許這是所有年輕男孩都有過的通病,他堅信,就算老天要把他按到泥里憋死,他也能爬出來喘氣?,F在他卻清楚地看到了屬于自己的邊緣,是個斷崖,前面是萬丈深塹,他拋下一切,計算過了極限,想要的僅僅是沖到對面的地上,甩掉后面垂涎的野狗,他想繼續跑下去。但他得時刻提防自己散架,尤其是騰空那一瞬。 現在看來,是要安全著陸了。 楊剪捱過了自己的極限,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與李漓擁抱,鋼琴曲正好彈到最高潮,他們就要為對方戴上圓戒。 平地就在眼前,撞得疼,那就疼吧。 卻聽一聲大喊在音樂與歡呼聲中如尖刺突起。 “等一下!” 一腳踏空。這是李白的聲音。 第43章晴空萬里 李白是被自己的嘔吐物嗆醒的。那些東西逼得他在夢里就開始咳嗽,很劇烈,鼻腔和喉管里都辛辣,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胃酸加上變質的酒。甩掉羅平安后他跟自己打了那個賭,他要回這啟迪科技大廈下等人,為了壯膽喝了半瓶二鍋頭,喝完還特意噴了好多香水蓋味道。是他在摩洛哥買的紀念品,劣質濃郁的玫瑰調,至少甜滋滋的,能壓住他的酒臭。 這些酒過幾個小時留到了此刻,卻生出種澀到舌根的苦,或者說……是膽汁?總之像藥。睡眠很兇,這苦味的窒息感更兇,最終把他逐出夢境。 噩夢醒來往往全身都是汗透的,李白四圍空無一人,他抓著領子幫自己把重心側翻過去,好吐干凈那些堵著嗓子眼兒的東西,吐完了,頭還是昏沉得要命,沒力氣抬起來。他在原地含混地叫了幾聲,也不曾聽到應答。那位室友也沒在打呼嚕。真的只剩他一個了。 剩他還在醉。 八點四十四分。 李白在手表的圓盤上看到夢境——重影的是無數種楊剪離開的情形,哪種也沒有回頭。 他也聽到自己那種支離破碎的、比老風箱還刺耳的呼吸聲,氣管里的氣流仍被阻滯著,緩了幾分鐘,頭腦稍微能想點事情了,也終于喘勻了氣兒,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看清身下的粉色海綿。 它是什么。 哦,以前買的睡墊。 自己為什么躺在上面? 楊剪。 只能是他了。 可現在楊剪走了啊,它也被吐臟了。視線搖來晃去,不甚清晰,墊子是一大片虛虛的粉,那塊污漬好像還在繼續擴散似的,越看越大。李白沖到池邊洗了把臉,用手捧水,漱了好幾遍口,回來抱那墊子,想把臟掉的那塊塞到水池里沖洗。才掀起一個角,他忽然聽見清脆而微小的一聲,什么東西從墊子滑落到地上,滾到那攤苦水中。 這是……噩夢成真。李白的酒立刻醒了?;呕艔垙埌阉鼡瞥鰜?,是戒指,他的戒指,他撐著眼皮拼命捅上無名指,又被楊剪摘下的戒指。原來楊剪不要啊,連同他一起,楊剪什么都不要——李白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的了,而有關睡著前發生的那些,他能清晰回憶的只有這枚戒指,現在,它和自己一起被丟在這里。 他把水龍頭擰到最大,手掌托在水柱下,搓,揉,刮了又碾,寶石堅硬得就像個針頭,把他指腹磨得生疼,可還是洗不干凈。是因為這間房子太臟了嗎,李白又把戒指咬在嘴里,不讓房子碰它,洗墊子,拖地,跑到工作室外的公廁涮了三遍拖布。他甚至擦了冰箱和灶臺,每次投洗都不偷懶,把舊抹布擰成一根硬棍。時間卻還是過得那么慢,九點半都沒到,又怎么耗到十二點。 不對,是十二點十二分,喜帖上是這么寫的。 接著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李白恍然大悟,原來最臟的在這兒。他,一個小小的細菌,現在真是丑得可以。他放棄了把戒指清理“干凈”的想法,隨手揣進口袋,就像對待一塊普通的石頭。接著他在這廚房的方寸之間亂轉,看到電磁爐旁一只白色藥瓶,地西泮片,他捏起它晃了晃。蹲在垃圾桶前,他又看到桶底鋪的那層碎玻璃碴,碎塊都挺大,不像摔的,怎么還帶了紅? 拎出一小片,李白嗅嗅它,舔了舔,是血。 疼痛也跟著腥味一塊來了,從舌尖泛到心口,李白把玻璃摔回桶里哈哈笑了兩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楊剪干了什么啊。把他弄睡著,是為了背著他捏玻璃發瘋嗎? 一定要把杯子都捏碎嗎。 現在留他在這里,又想要他怎么做呢? 總之再坐下,或再躺回地上,都會死的。李白捏著鼻子經過那間被塌了彈簧的席夢思填滿的臥室,走到工作間。這屋子沒窗戶,也沒開燈,只有電腦主機的指示燈還在閃著。李白盯著它看了會兒,好像它是個活物,正在對自己傳達什么。他點了支煙坐到電腦桌前,開始試密碼。二十來遍是有了,都沒試成,眼看著就要鎖機,這時門響了,來人一身rou包子味兒,哼著歌進到工作間門口,撞上李白被屏幕映得熒藍的臉,登時撞鬼似的連退幾步。 “你沒去?”李白摘下煙看他。 “……過會兒就去?!蹦侨送贤屏送茻o框眼鏡。 “密碼知道吧,”李白把椅子讓給他,“幫我打開?!?/br> 無框眼鏡拉開吊燈,鏡片后的雙眼充起迷惑。 “行?!崩畎滓娨巫舆€空著,端起來就往桌上砸,還差一點,被無框眼鏡趕緊攔住了。那臺顯示器得以保命,被一串密碼捅開了界面,接著郵箱也是一樣。想想也對,工作電腦,工作郵箱,共用密碼有什么稀奇?他李白又是什么人,只知道楊剪這一個電郵方式,又有什么稀奇。李白一邊瀏覽,一邊把煙灰撣在自己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后五封郵件,挨個躺在系統攔截的垃圾桶里,至于前兩封呢?大概是被從回收站再刪除,落得個死不見尸的結局。 哈哈。 可以說一句“原來如此”。 楊剪是怎么想的。在怕嗎。 在厭惡嗎。 在想老死不相往來嗎。 怪不得,楊剪那么理所當然的說,你不該回來。 可能是他的郵件帶了什么要命的傳染病吧。郵件都這樣了,本人再出現,豈不是瘟神效果? 李白沒有難過,如果有人要求,他甚至能堅定不移地站起來大聲宣布此事。因為細菌是單細胞生物,是不會難過的,他被擠壓在這個培養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