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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的身體陷在他懷里,小動物一樣,全身都在等他擁抱,夏天過去了嗎?風扇吹起來仍然是舒服的,但楊剪無法否認自己需要溫暖?;蛘哒f,他需要這樣一種狀態,不想穿衣服,不想睡覺,不想解決現在一切的問題,只是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抽完同一支煙。 抽到尾巴的時候,李白的手機響了,鈴聲是王菲的那首。李白不接,楊剪也不開口提醒他接,兩個人靜靜地,聽著那清淡柔和的副歌唱了兩遍。 太喜歡這些歌詞了,太喜歡,這樣的聲調。李白有時候會無端地堅信,王菲認識并且十分了解自己。這就是他的歌。他一句一句地唱,跑調也不管,鈴聲停了還是繼續,他還拉拉楊剪的手,要楊剪跟他一塊,那人還就真的輕輕哼唱起來,他唱一句,楊剪就學一句歌詞。李白靠在那副肩膀上,就是抱著他在海里擁有的唯一一塊礁石,如果這個世界上快樂的總量是有限的固定的,此消彼長,互相空缺,又互相填補,那么此時此刻必然有無數人在絕望哭泣。 門被敲了兩下,是楊遇秋的聲音:“我買了宵夜回來,打鹵面,有兩種鹵,茄丁rou末和木耳黃花菜雞蛋,給你們留了兩碗,”她頓了頓,好像在琢磨措辭,“反正晚上餓了記得自己微波爐熱熱吃吧?!?/br> 楊剪從床下撈出易拉罐,轉臉看著李白,“餓了吧?” “嗯,”李白盯著他的手,“我好像還有點醉了。我再躺五分鐘,你陪我?!?/br> “現在才開始醉?!睏罴粲痔闪嘶貋?。 “如果jiejie發現我喝了酒,會怎么想?”李白捂著嘴沖他眨眼,“我堅決不要打嗝?!?/br> “她會覺得我拿一罐啤酒就把小孩兒騙上床了?!?/br> “可是它不是啤酒呀,”李白又搶過易拉罐,把它搓在掌下,抵著楊剪胸口輕輕滾動,滾到鎖骨就停止,“它是你的愛,你的愛也沒有騙我,是它教我,和你上床?!?/br> 楊剪笑著說:“一塊錢一罐,我的愛好廉價啊?!?/br> 李白默默親了他肩頭一口,也跟著笑,笑得暈暈乎乎了,他又一遍又一遍地想,我的愛就不要錢吧。 第26章五十六天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六日凌晨,新疆阿勒泰機場。 候機室里只有五六個人,互相都坐得挺遠,李白就在離登機口最遠的那個角落窩著,行李只有一只中等型號的箱子,軍大衣裹在身上,蓋到了他的小腿。他半瞇著眼睛,一會兒點一下頭,就快要睡著了。 四周已經靜了很久,連值班員都沒精打采,只有狂風在一堵墻外嗚嗚地吹。機場上常年不滅的指示燈光都模糊了,淹沒在一陣大顆粒的濃霧中,確切地說,霧是敲打在窗上的雪,雖然狂躁吵鬧,卻更讓人感覺到自身的靜和小,那種隨時可能被風雪掩埋的、平緩的等待,缺少盡頭。因此,當音樂突然響起,屋里每個人都打了個激靈。 “風風火火,轟轟烈烈,我們的愛情像一場戰爭……” 低音質,大音量,這唱詞才像一場戰爭。李白把手插進大衣兩顆扣子的間隙,從里面的牛仔衣兜摸出手機,看了眼閃著藍光的彩屏。 “琳達姐,”他接通道,“十二點半了,您還沒睡啊?!?/br> “我們這不是擔心你嘛,”琳達那邊還是吵吵鬧鬧的,“你快起飛了沒?” “還早吧,這邊雪挺大的?!崩畎茁犞鷲?,不得不把圍了一圈的假貂毛領壓下來,從安樂窩里露出半邊臉和耳朵。 “找到旅店住了?” “我在候機室里待著就挺好,雪這么大來回折騰也耽誤時間?!?/br> “唉,你那個機票——我記得是四號晚上十點的吧?這都延誤一天多了,早知道你就在劇組多留幾天,我們妝發組的哥哥jiejie們還能給你過個生日,莎莎還要給你搞條烤羊腿吃呢!”琳達的語速有時快得讓人頭疼,“西伯利亞寒流,就怪它!” “西伯利亞?!崩畎字貜?,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兒。也許是比北疆更寒冷,風景更澄澈的地方。 會有楓樹林嗎?紅葉還來不及落入湖水,就被凍脆在冰雪里。 “雖然這次沒能合作到底,你家里出事了嘛,但我們都覺得你蠻不錯的,”琳達又道,“這么小就一個人跑到邊境線這邊跟劇組,什么雜活都做,人勤快手也麻利,又會化妝又會做發型的,還真舍不得你走。以后我們幾個工作量可就大啦!” “應該的?!崩畎仔α诵?,“是我臨時退出給大家添麻煩了?!?/br> “曹副導也真夠勁兒,你好歹干了快兩個月,三成錢都不給結,光是這機票錢就花得差不多了吧,”琳達嘆氣,“鐵公雞作風不改?!?/br> “沒有沒有,曹導人挺好的,也是按規矩辦事?!崩畎渍f著,忽然放輕聲量,“姐,你快往周圍看看,別因為我把老曹得罪了!” “你這小家伙,人精!對了,之前跑過幾個劇組?” “兩個?!?/br> “以后再有活兒jiejie給你介紹,”琳達笑道,“放心吧,最后片子出來,演職員表還是有你的名字?!?/br> “謝謝琳達姐,”李白也笑,“到時候觀眾一看,喲,大詩人怎么改行了!” 又寒暄了幾句,信號斷斷續續的,兩邊就掛了電話。李白的笑容隨著屏幕的熄滅淡了下去,捏著手機的手垂到椅面下,完全失了興致似的,他倒向硬邦邦的椅背。后腦勺枕著上緣,硌得有點疼,他又忽然站起,揣著兜往廁所去,軍大衣擺動起來簡直走路帶風。 這是那個武打片劇組在他進組第一天發給他的,連同搪瓷缸洗臉盆,工作人員人手一件,每個口袋都被他塞滿了奇形怪狀的東西,被同事們稱為“破爛兒”,口袋撐破了磨壞了,就縫上補丁。也許是因為短時間內被他穿得太爛太舊,后來他沒把工期干滿就臨時請辭,這衣裳也沒給他收走。 現在,李白在小隔間里站得筆直,頭深深地低著,看兩腳之間開裂的陶瓷蹲坑。他從一只口袋里掏出一塊在河灘上撿的卵石又塞回去,掏出鉛筆頭和單詞本又塞回去,掏出身份證,他的手停下,眼睛盯著出生日期看了看。 琳達當然沒有胡扯,按理說過幾天的確是他的二十歲生日,那個叫莎莎的化妝師還要給他弄烤羊腿,大概是確認他走了不會回來了,才敢夸???。而事實上,這個日期只是當初李白在南京補辦證件時隨便填的,那對兒早死的爹媽到底是什么時候把他拽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只能確認到十一月份,具體哪一天也是沒準,報上十一號,只是因為他覺得好記。 小方框里的人在笑,越看越假,好像在構想什么陰謀,李白拿指甲蓋彈了彈自己十三歲的相片,彈在眼睛上,又沖他笑笑,再用力按回口袋。下一個他掏出的是煙盒和打火機,利群還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