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全黑，圓寸帶杠，眼角有毛細血管破裂過的痕跡。



    “人呢？”祝杰挎著他巨大的黑色運動包，身上是汗。



    張蓉頓時失聲，和門外互相對視，孩子長大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挺嚴重，能在這幫人手里治8個月已經破記錄了?！睆埲仄矸潘M來，下一秒將門緊鎖，“你去過姥爺家了？小杰我問你話呢……”



    她立馬閉住了嘴。



    祝杰蹲在理療床的正前等人醒，表情驟然放松。薛業明明睡著卻感覺到有人來，呼吸逐漸加重變得不怎么均勻。



    屋里只開一盞臺燈，隨著夕陽最后一絲光亮的落下，兩個孩子的側臉被巨大的濃霧狀的陰影接連吞沒。但沒等幾秒，張蓉就在陰影最重的位置看到兩雙眼睛，閃亮地看著對方。



    “杰哥，教練沒整你吧？”薛業眨著眼睛笑出來，偏著頭趴著，壓紅的下眼瞼黏著睫毛，劉海蔫蔫地搭在眼窩邊上。



    “沒整?！弊＝馨涯切┎宦犜挼膭⒑荛_，尋找一個不太清晰又略平的美人尖。



    薛業很好看，不想叫外人看。



    “那就行，我還擔心教練不讓你參加閉幕式了呢?！毖I笑到一半又不笑了，“杰哥你眼睛怎么了？”



    “堵車，跑過來的，可能這兩天有點累?！弊＝苎劢羌t得嚇人。薛業不會亂猜，不用曲解自己。



    “挺紅的，疼么？”薛業想伸手，沒敢。



    “疼?！弊＝苤毖圆恢M，“你有藥??？”



    “沒有?！毖I搖頭，撐著前半身支棱起來，“杰哥……”



    “說?！弊＝馨阉膫}皇和緊張盡收眼底，“薛業，你要是敢說自己后悔了，我現在把你打服?！?/br>


    “沒后悔啊?！毖I大幅度地搖頭，他匆匆掃過張蓉一眼，拉著祝杰的衣服往自己這邊拽一把，“杰哥，咱倆以后能不分開么？”



    “能啊，我說能就能?！弊＝苷f，說完摁住薛業的臉親了過去。



    



    



    第50章整脊



    杰哥嘴里是澀到難以下咽的苦味。



    太苦。



    薛業小心翼翼地舔上牙齦、上顎、舌下……名副其實的舔,想把無法沖淡的苦味舔下去。



    可是這種澀到極點的苦，薛業莫名覺得有點熟悉，他可能在哪里嘗過。



    管不了這么多了,薛業主動加深接吻的力度,不倦也不累。他像一條蛇,探直前身不拖泥帶水，展開了運動員的猛烈攻勢。



    親他。



    親自己了。祝杰把手壓在薛業的手背上，再也沒有孤獨。



    運動員的手都不會特別漂亮，虎口卡住彼此,掌心交替地繞著對方指關節打轉，其中一只有個切割式傷口留下的疤。



    他們用力接吻,混著汗水,不浪漫，透過肌rou抓住對方靈魂里的病灶。沒有對與錯，從不為自己辯護,忠于意志，出自本能，又野又天真。



    張蓉尷尬地轉過頭去，喜憂參半。



    初見時小杰只有7歲，是她見過的孩子里最壓抑、最讓人不舒服、最負能量的一個,連成年人都會本能地遠離他。出了事沒有人愿意相信他，向著他,更別提幫他。



    改變發生在他上高中那年，她無意間被籃球戳了手,小杰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疼么。



    疼么？張蓉還記得當時的心情,一個直呼自己全名的沒禮貌的孩子，居然開始關心別人疼不疼了。再后來這句話反復從他嘴里出現,成為他學習回應善意的第一方式。



    再后來她見到了薛業，恍然大悟。疼么，是小杰從另一個男生那里學來的，他在模仿薛業，回應薛業送給他的溫暖和喜愛。因為他真的是不會。



    現在的小杰終于被薛業養活了。她適時地假咳幾次，提醒倆孩子適可而止?！皠e太過分啊，這是醫院?！?/br>


    薛業如夢初醒，從杰哥懷里溜出來趴好?！翱取?，賴我，我沖動了，沖動了?！?/br>


    “沖動了？”祝杰親著親著懷里的人跑了，音量降一個八度，“整脊需要脫這么干凈么？”



    “??？哦?！毖I試著不慌，“醫生說脫我就脫了?！?/br>


    祝杰用床單蓋住薛業的腰，回頭看張蓉，態度瞬間冷淡?！搬t生？哪個？男的女的？”



    “你給我正常點，找揍吧？”張蓉欲言又止，“你就不該來?！?/br>


    “你話真多?！弊＝芷v地坐下了，野獸一樣弓起背。醫生在這時敲門，薛業瞪大了眼睛。



    和薛業料想得一模一樣，整脊很疼，醫生不停地強調肌rou放松可他整片后背緊到硬邦邦的，像力圖抗衡。



    比上一個醫院的手法專業，但是更疼。除了腰，肌rou筋膜韌帶挨個疼。



    “您有束縛帶么？”薛業肩頭直抖，不怪他多事，自己的身體反應就是這樣，跟疼痛源較著勁來。



    “老李，這孩子的腰還有救沒有？”張蓉問醫生。



    “救？你們這幫運動員，是不是都隨便作害健康然后等著我們這幫老畜生救??？”老李年過七十眉毛全白，“他比你們隊當年的小后衛幸運，最起碼沒骨折?！?/br>


    沒骨折。薛業一聽這個知道自己在這幫醫生手里還有救。



    “上束縛帶吧，我怕一揮手給您捶飛?！毖I說，疼出的汗從鼻尖掉進枕頭，“我將來還能上場么？”



    老李的白眉毛皺得不怒自威?！笆`帶？用束腹帶給你整脊就說明他手法有問題，脊椎整條歸位，需要骨骼和呼吸配合，肌rou和軟組織配套調整，先平衡再改變！整骨就是整全身，光整腰有個屁用！練什么的？”



    “三……”薛業牙齒打顫，和杰哥目光交接，“三級跳，我廢了吧？”



    “快廢了?！崩侠顚嵲拰嵲?，沒有直接對腰背下手，反而扳動病人的下巴，“我們經手的病例最長整半年，你8個月，可不就是快廢了！別低頭，看正前，我讓你吸氣再吸。左臂抬起，右腿彎曲成直角，髖部向下壓?！?/br>


    來了來了。薛業緊張，剛握拳又被一把打散。



    “拳頭松開，我沒讓你用力的肌rou，必須放松?！崩侠顟嵟?，“沒見你這么能折騰的，怕疼還當運動員？跟哪個教練的？”



    “他跟我練?！弊＝茏朊字?，全臉冷漠。



    “跟你？”老李微微抬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拿身體換成績。他這個傷擱在隊里，老實說不算最重?；?，好幾個都應該坐輪椅靜養，再滑下去腳踝別想要了，沒人聽啊?；┑?，小腿4塊鋼板20多根鋼釘，照樣上冬奧會。跑步的斷韌帶，跳高的脊椎彎，我要是你們家長拿棍子抽死也不讓練體育?！?/br>


    張蓉抱以冷懷?！袄侠钅銓O子去年上大運會了吧？”



    “我有什么辦法！”老李把矛頭轉向薛業，“你，30歲之后必須退役，能練，但真沒必要?！?/br>


    薛業欲哭無淚，只往下掉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