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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是梧桐樹,連綴著院中一株紫薇,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他坐在暖融融的地毯上,翻看一本書。書里的女主愛了半生,至死不悔,男主到墓前才意識到,自己原是愛著她的,最終認她為亡妻,立誓此生不會再娶。尹義璠緩步進來,昏黃一盞地燈下,少年正垂眸凝眉。不知怎地,他原是對旁人的悲喜沒什么在意,這會兒卻總想伸手將他的苦惱抹平。“在看什么?”韓淇奧仰起臉來,曲起的膝蓋微微一僵,隨即將書擱下來。“沒什么,一個故事?!彼f,“你這里太悶了?!?/br>尹義璠近前,單膝跪在他身前。韓淇奧背靠著一處冰涼的墻壁,男人的影子便將他整個籠罩,視線陡然暗下來,他喉嚨忽地有些發緊。約莫七八天,他沒有和他這樣近過。“這本書?!蹦腥四眠^他手里的書,翻了翻,“這本書是有續作的?!?/br>韓淇奧揚起眉:“續作?”“時間線是四十年后。男人照常娶妻生子,有了一個漂亮的兒子。續作就是講他兒子的故事?!?/br>那發誓此生不再婚娶的場景,猶如一個笑話。韓淇奧張了張口,不知如何反應。“作者為什么要這么干?”尹義璠垂眸看他,目光千絲萬縷牽在少年一舉一動,有點忘了來意——他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略施懲罰的,為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他尹宅作威作福,鬧得上下雞犬不寧。然,卻忽地心猿意馬。“因為作者也反悔了?!币x璠喉頭滾動,把書隨手撇開,傾身吻在他眉骨,“覺得為了一個死人終生不娶,有些虧?!?/br>男人像株罌粟。少年被輕若無物的吻撩撥得微微一顫,非本意地回想起曾經的床笫繾綣。色可惑人,嘗過□□后,意志便尤為單薄。那是年末最后一場雨,澆濕了他干枯的一層殼子,推開男人的手就變得柔軟起來。“我以為我們還在冷戰?!?/br>他將冷血和盤托出后,男人足有七八天沒有正眼瞧他,是真的。他在尹義璠的地盤上動手動腳,惹得他終于來見他,也是故意的。不然還有什么能打破這場僵局,給他一絲逃離之機?他的自由和命都捏在這男人手里,該低頭的時候,得低頭。韓淇奧是識時務的。尹義璠聽了“冷戰”倆字,倍感陌生,這是情人間才有的花槍,他和他之間算不上。可韓淇奧這么說出口,仿佛是承認了彼此有煙火氣的關系,聽得他心中一軟,也愿意自欺欺人,當做是戀人拌嘴。他伸手扯開少年的腰帶,卻摸到硬邦邦的一把西格紹爾。原來贓物在這里。熟練摸出來,反手丟在遠處。隨著少年一聲輕若無物的呼痛,他咬住淡紅的耳垂。“沒收了?!币x璠道,“看我怎么罰你?!?/br>未等到懲罰,尹義璠電話響起。“我離開一下?!彼f。韓淇奧跟了兩步:“出什么事了?”他知道韓淇奧最近總是想法設法偷聽港城的動蕩,卻吩咐所有人不許走漏風聲。尹義璠背對著少年,沒有回身,淡淡說:“沒什么?!本屯崎T出去。少年握著他皺巴巴的領帶,沒有再動。尹義璠走出門去,曲斌在走廊拐角處等他,面上有焦急。“璠爺?!鼻笳f,“沈代山出事了?!?/br>半個小時前。沈代山家宴,沒經大張旗鼓,只邀了近人。這其中包括曾端陽、曾平陽。這也應了一些傳言,沈代山果然是屬意曾家來接手商會龍頭之位的。曾平陽自幼在沈代山膝下長大,這一輩男丁頗多,女眷一個個都是千金大小姐,只知縱情享樂,唯有曾平陽特立獨行,打小就巾幗不讓須眉,引人注目。沈代山于是最中意她,幼時是親手教授她三槍訓練的。可惜后來曾平陽離開港島,嫁去了澳門,沈代山還為此神傷了好一陣子。曾平陽今日穿一襲大紅禮裙,伴在沈代山右手邊,手上捏著一個精致的手包,正側耳聽著沈老爺子說什么。曾端陽在遠處看著這倆人如此親昵,微微陰沉了臉色。他本就忌諱自家五妹,為了立威,更是不惜痛下殺手,把曾平陽逼回眼皮底下來。可曾平陽如今真的在他控制下,他不必怕五妹從港島扶持人脈回頭逼宮,反倒又生出別的擔心來。比如現在,曾平陽接近每一個人,他都要在心中盤桓再三。他不信,曾平陽對自己做的事情半點不知道??墒沁@么多年,曾平陽居然裝得像是沒事人一樣,他幾乎都要信了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墒窃趺纯赡??曾家人,心里全是萬丈溝壑,哪會分不清敵我?曾端陽提著口氣,和人有一句沒一句交談,他舉杯飲盡最后一點酒,下意識垂眸往曾平陽那一看,忽然整個人像是凍住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曾平陽正拉開手包拿出什么東西。那東西,曾端陽再熟悉不過。是□□!曾端陽在一瞬的愕然中,猛地省過來對方是要干什么,脫口就要喊人,但已經晚了!——砰!滴答。滴答。昏暗的地室,棚頂有水落下來。粗糙墻壁上,女人被鐵鏈銬住,雙臂反擰在身后,動彈不得。她身上仍是一襲大紅禮裙,此刻卻有些殘破,不經意展露出雪白的皮膚??傻K于曾五小姐的名聲,倒是沒人敢輕辱。曾平陽的雙臂早已經脫臼,連痛都已經感覺不到。一片黑暗中,零碎的片段一幀一幀掠過眼前。恍惚好像是年少時候。第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戀發生時,她還是個小毛丫頭。碧綠的湖面上,她站在岸邊看著小船上的孔家幺叔,不停的叫:“幺叔!幺叔!小五回來了!”幺叔慢慢睜開眼睛,青衫素褲,朝她緩緩綻開一個笑臉,溫柔地像是她眷戀已久的故鄉。畫面朦朦朧朧又變了。她作為重要貴賓參加一個商演,坐在首席,到底是年輕,挨不住規規矩矩地坐著,一路摸到了后臺一間專用的休息室。少年西裝俊挺,正站在鏡子前整理領結,聞聲回頭。他訝然抬眉。“你是?”她剎那便恍惚了前世今生。曾平陽本就不留意明星,任是怎樣的天王,還不是要恭恭敬敬喚她曾五小姐?可那天她偏偏紅了臉,囁嚅著問他:“你是誰?”那時韓君莫已經是名震東南亞的巨星,聽她如此問,竟也不覺得奇怪。他微微一笑,客氣又禮貌。“我是韓君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