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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然看見他手腕上纏的一圈紗布,愣了一下,把嘴閉上了。桌上還有三四位朋友,見梁如琢今天反常的沉默,慢慢都噤了聲。李文杰給了幾個要勸的朋友一個安靜的眼神。 梁如琢笑了笑,拿起酒杯站起來:“今天情緒不高,我給大家賠個罪,先干了?!?/br> 陳宇然最愛打圓場,幾句話就幫梁如琢遮了過去:“哎哎哎那啥咱們聚一塊不容易,今天給師兄接風,來一塊兒走一個!祝師兄在國內大展宏圖??!” 桌上擺的是陳宇然從家帶過來的貴州茅臺,酒過三巡,桌上氣氛熱絡起來,都是老相識,幾句話就打消了起初的一丁點不愉快。 陳宇然托著腮幫跟一桌人閑聊:“上周末dl那臺阿波羅把變速箱和傳動軸燒了,駕駛員不會開序列波箱的車,聽著像是一檔給油強行上坡?!?/br> “裝逼唄?!?/br> “自己搞的碳纖維車架表現不會差,這公司確實挺會抓車迷?!?/br> 梁如琢夾了塊小排:“玩票的基金公司,車看看就好?!?/br> 聊著聊著,話題就不慎引到了梁家老大身上,說一陣子ces展會梁在野怎么也算主角之一,到時候兄弟倆冤家路窄又得碰上。 陳宇然看了旁邊一眼,梁如琢臉色如常,甚至問了句:“他新弄來的那小孩兒,名字是哪兩個字?!?/br> “文羚兒啊,文弱的文,羚羊的羚,跟我弟弟一個畫室?!标愑钊豢伤阏抑鴤€能逼逼的話題,給樂壞了,“當初就是你大哥想法子給他弄進的美術學院,這學校多難進你也知道,我琢磨著這不就是個靠關系進來混文憑的小姨太太嗎,可真絕了,回回考試拿優,就是不靠你家老大,獎學金都夠養活自己了?!?/br> 李文杰道:“那小孩兒確實有點東西,不知道為什么肯在那種人身邊當姘頭?!?/br> 他跟梁如琢是發小兒,對他比誰都更了解,平時旁人很難看出梁如琢的情緒,他永遠掛著一張疏離的笑臉,人緣相當不錯,但極少與人交心。醫生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盯著梁如琢手腕的紗布看了一會兒,包扎的手法勉強過關,但并不專業,看起來是某個經常受傷的孩子替他做的處理。 “對?!标愑钊惶蛄颂蛑讣獾尼u汁,“不過我說你家老大手也太黑了,文羚兒翅膀硬了逃了一次,被他抓回來踹斷了幾根骨頭,剛長好沒多長時間。本來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年紀小又沒人脈,嚇都嚇壞了,哪還敢跑?!?/br> 有人嚼著花生米接茬:“報警啊?!?/br> “報什么警?跟梁在野混一塊的哪個不是手眼通天,前腳報了警,后腳局子里就能畢恭畢敬地給人送回來?!?/br> 梁在野當然是什么都干得出來的,從小就是如此。梁如琢摸了一把耳后那道淺疤,指尖輕輕叩著桌面。 下午司機開車,陳宇然得去學校接他弟弟,順便拽上了梁如琢。進門時看見一輛寶藍色瑪莎停在校門口,陳宇然吹了聲口哨:“現在的小孩兒都被慣成什么樣兒了,我弟要是敢這么招搖,我打掉他的腦袋?!?/br> 今天是油畫系作業展,在長廊掛了一面墻。 有幾位老師是見過梁如琢的,帶著一股受寵若驚的熱情地走過來帶領參觀孩子們的作業,一一介紹幾位優秀學生的作品,幾個研究生在一邊舉著手機錄像。 梁如琢慢慢地踱步,目光在每個富有生命力的年輕作品前大致略過,終于在一幅黑漆漆的畫前駐足。 畫面是深藍色,無數雙手占據了構圖的主要位置,每一雙手都捧著一件珍貴的東西,或寶石或絲綢,或是女人的腳,畫面正中心留有一道空隙,一只螢火蟲孤獨地閃著光。作品名字叫,梁如琢看了一眼作品右下角的署名,是文羚。 趙老師是文羚的指導老師,對梁如琢注意到自己得意門生的這一舉動非常驕傲,但也有一點不安:“文羚是我特別好一學生,但這次的作品還是過于幼稚隨意了,他之前的畫都很有深度,您要是想看我這兒有存檔?!?/br> “不用麻煩,我也是一知半解?!彼p笑道。梁如琢其實不支持學生全都走疼痛深度風,因為并不是所有人都經歷過慘痛的人生,能表達出彼時彼刻的感情,這樣的真實是更為難得的。 但從這幅畫里,梁如琢真切地感受到了疼,也從暗淡的色塊中看見了光。 趙老師笑他謙虛。誰不知道梁如琢主修景觀,但因其接受的藝術熏陶和本身的藝術天分對畫作見解獨到,眼光毒辣,要是哪幅畫剛好入了他的眼,得了幾句點評,絕對會有一批投機者花大價錢購下來收藏或送人,這也是這些尚未步入社會的學生們出頭的捷徑。 每個作品右下角都注明了作者和聯系方式,鬼使神差地、梁如琢去掃了那個碼。 ——文羚在自己書桌前整理成績單,和英語四六級的證書摞在一起,整整齊齊放在一本塑料文件夾里。 他只能站著收拾,因為只要一坐下來里面就撕裂似的刺痛。其實他想躺一會兒,但也許躺下就起不來了,他不想連上廁所都得求室友扶自己,索性自欺欺人地硬撐著,可能下一分鐘就沒有這么疼了。 梁在野很少讓他傷得這么重,不知道他們在病房里進行了怎樣令他暴怒的談話。這次大概要養個幾天,早上和中午他都只敢吃一點粥,不然會更痛。 四肢連稍微挪動都十分吃力,身上一陣一陣冒著虛汗,也許應該去買點藥,但不知道該買什么,他特別渴望有個人能告訴他那個地方受傷了該怎么辦,但是沒有人,這個世界上他想不出來有誰愿意不帶惡意地幫他減輕一點疼痛。 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湊過去看了一眼,是微信的新聯系人申請。平時經常有大小甲方加這個號約稿,偶爾也有學弟學妹們從作業展上找到了聯系方式來撩兩句,文羚隨手通過了申請,說了一句您好,對方也沒回復。 頭像還挺帶感的,文羚翻了翻對方朋友圈,只有一些轉發的展會鏈接,沒什么有用的信息,轉頭就忘到了腦后。 寢室里除了他還有一個人在,陳凱寧抱著一個籃球躺在上鋪哼歌兒,心情不錯。這小子平時都是“六十一分我不要,把那一分減掉”的選手,這回好不容易拿了一回獎,最近天天給他哥打電話要這個要那個的。 文羚抱著自己的文件夾,低頭捋了捋,這里面有幾張成績單和獎學金證書,連英語四六級都是六百高分通過。有時候他也想和家人像這樣打一個電話,但沒有哪個人愿意聽他講一些學校里瑣碎的歡樂和困苦。 陳凱寧從上鋪探出頭來:“文羚兒,我還差兩張精微素描,下周還得交三千字學期總結,我真禿了,幫兄弟一把吧?!?/br> “誰是你兄弟。我還得給林大公子畫比賽的畫呢?!蔽牧玎伊艘宦?,抬手碰了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