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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又端著碗醒酒湯回來。李懷安略微驚奇道:“這么快?”楊閔恭敬答道:“草民的朋友中時有宿醉之人,故草民隨從常備著醒酒湯?!?/br>確實是紈绔子弟的作風,只是楊閔身為三公重臣之子,未免過于親和。他點點頭,兩三口喝完小碗里的湯水,用手支著腦袋疲憊道:“你們去打獵吧,我過會兒再來看看?!?/br>楊閔先退下了,剩下李行微眼巴巴看著他。“別用你那雙大眼睛看著我,要糖吃呢?!崩顟寻仓浪莻€坐不住的人,這會兒也想出去玩,可他就是想逗逗李行微。能鎮住這位京城小魔王的主不多了,剛好他算一個,雖然是用年齡和身份地位鎮住的,但也頗有成就感。“是想留在這兒給我捏肩捶背,還是想出去玩???”李行微能不知道他堂兄在想什么嗎,堅定不移答道:“當然是想留下來了,我不止想替您捏肩捶背,還想陪您再喝幾壇酒?!?/br>太上皇冷不防被嗆了一下,涼涼看了他一眼:“滾去玩吧?!?/br>恭睿王美滋滋出去了,只剩下李懷安一個人,和亭外二百羽林郎。他一瞬間覺出點晚景凄涼的意味,閉著眼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待在亭里醒酒。迷迷糊糊之間也不知過了多久,頭疼目眩的感覺好不容易沒了,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他看了一眼燒得正旺的火爐,撐著桌案緩緩站起來,準備去外面透透氣。空地上只剩下那群公子哥帶來的隨從,遠處山林里傳來幾聲年輕人的喝彩。羽林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叫來羽林左監:“幫我找匹馬去?!?/br>小伙子不知從哪家牽來一匹棕色好馬,李懷安生出一絲緊張,手指蜷起又放開,接著一個翻身坐上馬背。他今日穿的衣裳是寬袍大袖,坐上去時差點壓到袖子,身體往旁邊一歪,幾乎摔下去。狼狽地穩住身子后,他才后知后覺感受到各處骨頭驟然活動開來,就像生銹的刀剛從鞘里抽出來那一下。羽林左監在剛才下意識張開雙手邁了一步,試圖接住他。李懷安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去附近轉轉,一會兒就回來?!?/br>說完便雙腿發力輕輕夾了一下馬腹,連人帶馬瞬間竄出去,快得羽林軍都沒反應過來,即使回過神來也追不上,太上皇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林中。許久沒騎馬,李懷安被顛得渾身不舒服,在陰雨天氣疼痛的腿骨這會兒又開始疼起來。但他顧不得這些,衣袖被風兜滿,風景在身側轉瞬即逝,耳畔除了風聲就只有自己雜亂的呼吸,他心里從未如此暢快過。他一口氣騎到林中深處,停下來喘氣。不遠處就是那群年輕人打獵的聲響,也不知是哪幾家公子笑得如此放肆,鳥都被驚得亂飛。李懷安正想過去瞧瞧,一聲尖銳的呼嘯突然略過耳邊,不遠處一棵樹隨即被一支羽箭插中。他下意識伏低身子,轉頭朝箭來的方向看去。他看見了幾個赤余人。縱使李懷安已經想不起在北疆的所見所聞,但他仍記得在兩軍對峙的戰場上看見的赤余人。那些帶著原始獸性的赤余國人,盔甲下面是粗糙又厚重的麻布衣服,束袖用獸皮做成,緊緊箍著手腕。稻草似的頭發披散下來,有些年輕人還結幾股小辮,垂在鬢邊。他們的武器多數是重刀,高大結實的身體足以支撐他們揮著大刀左右劈砍。一刀下去,鮮血能濺得又遠又密。見血越多,赤余人殺得越興奮,他們仿佛生來就是為了戰場而活。那些人里也有弓箭手,他們的彎弓比中原人的更大,弦也更緊。拉滿了弓,長箭一發必定破rou穿骨。就像剛剛那一箭。李懷安只看了一眼便轉頭拉動韁繩,雙腿狠狠一夾,馬嘶叫一聲后飛速跑了起來。來不及掉頭去找羽林軍,離得太遠,他只能朝著圍獵的方向奔去。然而身后也傳來馬蹄聲,一點點逼近。樹林本就不適合駕馬疾馳,李懷安緊緊握著韁繩,聽著身后善騎射的赤余人越來越靠近。長箭發出的呼嘯如雨點一般從他周身飛過,他咬牙艱難伏在馬背上,右邊肩膀被箭尖扯出一道口子。不遠處的笑鬧聲還在持續著,他卻好像怎么也到不了那里。李懷安低罵了一聲,放開聲音大喊道:“李行微!”群鳥乍起,那頭似乎稍微安靜下來。“快過來!”他用盡全部力氣喊完這句話,嗓子生疼。話音剛落就聽見馬蹄聲從左右包抄上來,他后頸一痛,隨即墜入黑暗。作者有話說:今天卡文,更得有點晚,我什么時候才能絲滑地寫完一章QAQ第9章李懷安醒過來時渾身酸疼,騎馬狂奔的結果就是他這把老骨頭被顛得差點散架。雙眼被蒙住,他感覺自己坐在一架馬車上,背靠著車壁,動彈不得。狹窄的空間內,雙目視物不清,渾濁的空氣竄進他肺腑里,又被沉沉呼出來。這感覺太過熟悉。他腦海里嗡地響起來,一些零散而短暫的記憶陡然凝在一起。這段記憶同生辰夜那個一閃而過的片段一樣,這次他終于明白過來那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他記起來了,自己靠在昏暗的車廂里,身體被疼痛細細密密纏繞著。車外不知是何處,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渾渾噩噩過了很久很久。他心中只有一個強烈的愿望,他要回到魏國都城。他甚至能清楚地體會到那股絕望感,日月光影透過厚厚的車簾變得模糊,來來回回換了幾個輪回的明暗,他一概不知。身后是否有敵人窮追不舍,前方是否有他的故都故人,他也一概不知。他唯一明確知道的,是他命不久矣。李懷安一邊忍受著記憶奔涌而來的痛苦,一邊渾渾噩噩地想,原來他真的是從北疆逃回來的,逃得狼狽不堪,還差點死在半道上。他被罵得沒錯,自己是逃回來的人質,是罪人??伤麨槭裁匆印顟寻苍偃ハ肫渌毠潟r,腦袋仿佛被一根懸著的針狠狠扎入,阻止他想起任何事情。為什么要逃,為什么……他當初又為什么要去呢,堂堂一個皇帝說去就去了,從此連逃也是罪大惡極。李懷安從回憶中猛得抽身,如同溺水之人終于浮上水面,嘶啞著大口喘氣。還沒能緩過氣來,車廂里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太上皇您沒事吧?”這嗓音有些熟悉,他反應過來,是楊閔。對方的嗓音平靜而柔和,又問了他一句:”您說要逃回哪兒?“李懷安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呼吸,只是心跳還很快。“我剛才說過話嗎?”楊閔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是:“您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