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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自然,看上去大方坦然。 她本來是不想在這里當面點評的, 畢竟這是慶云樓推出新品的場合,這當面指出菜品的缺點, 似乎會讓主人家下不來臺。只是沒想到遇到了慶云樓的腦殘粉,非讓自己開腔。 “其實也并不算是缺點, 這份明月雪絨豆腐的確已經算是上品?!碑斎? 葉夭也說得比較婉轉:“只是, 我覺得它還可以變得更好一些。它的味道,似乎有些過于雜?!?/br> 周慶春和藹的看向她:“小姑娘詳細說說?!?/br> 葉夭被這句小姑娘給囧了一下, 定了定神道:“在中餐里,講究‘大味必淡’,這份淡,卻并不是說寡淡。豆腐本身是無味的,它可以和任何食材來搭配, 不會喧賓奪主。所以如果要調淡味,豆腐的確是非常好的選擇。這碗湯用的應該是淮揚菜里的雞清湯,無油無渣無“色”, 看似是清水,實際十分鮮美?!?/br> 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彭順,點了點頭,看向葉夭的眼神開始有所轉變:“的確用的是雞清湯,先煮,后臊,再吊,整整一天才得到這份清湯?!?/br> 葉夭看他絲毫無懼意,反倒是眼神深處帶了點對晚輩的贊賞:“淮揚菜和川菜里,清湯都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這份清湯,可以稱得上是頂湯?!?/br> 這是業內話,清湯分為上湯、高湯和頂湯。 她這句話一出口,在場幾人就知道這是行內人。 “只是,”葉夭話鋒一轉:“這湯里,似乎還加了一味食材,香味過于濃郁。加了它,雖然在味道上,并沒有什么大問題,很香很好喝。但是,在意境上,卻要差了那么一點點?!?/br> 彭順本來眉頭有點皺起,但此刻聽聞她的這句話,卻忽然呆在了原地。 他喃喃自語:“意境……意境……” “不錯,意境。這道明月雪絨豆腐的意境是什么?”葉夭點頭道,她轉向之前將古詩脫口而出的那位客人:“是‘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它的意境是清幽的,是悠遠的。這道菜,在創意和刀工以及擺盤上,都很好的詮釋了這份意境。我猜,你應該是最后在請湯里加入了松茸?它的香味,過于濃烈,反倒是破壞了這份意境和氛圍…” 頂級的菜品,是有氛圍的。它是廚師對于自己腦海中某種畫面,甚至是某種理念的表達,所有的一切都應該為了這個氛圍而存在。 彭順像是被驚雷喚醒,如醍醐灌頂:“你說得對!意境不統一,這才是問題?!?/br> 桌上幾人看著彭順被葉夭一番話語給折服,心里不免嘖嘖稱奇。沒想到,堂堂慶云樓的主人,大廚彭順,竟然會在美食見解上敗給一位年紀輕輕的姑娘! 周慶春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這個大徒弟的肩膀,眼神別有深意:“這下,你明白了嗎?” 彭順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來,苦笑一番。他朝師傅彎了彎腰:“我懂了?!?/br> 彭順為這次的新品宴花了很大的一番功夫,在研制出明月雪絨豆腐這道菜的時候,他內心是有著幾分得意的。這道菜,無論是“色”香味,都是頂級。說不定,自己也可以憑借著這道菜,成為和師傅一樣的天下名廚。 他邀請師傅出山,來品鑒自己的新菜。沒想到周慶春在嘗了之后,他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夸贊。當時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覺得這道菜可能哪里出了點問題。 “你自己再品品?!敝軕c春并沒有多說,只是讓他自己找問題。 彭順這幾天都在廚房,認真的把這道菜做了又做,忽然覺得自己陷入到了茫然。師傅提醒了他之后,他隱約也覺得這道菜似乎在哪兒有點違和感,但可能是當局者“迷”,死活找不到其中的關鍵。 今天這道菜端上來之后,他在后廚一直都有點忐忑。親自扶著師傅來落座,也是想要聽一聽這些老客們對于這道菜的評價,卻沒想到,真的被一個小姑娘給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 “多謝指教?!迸眄樅敛辉谝鈱Ψ降哪昙o和身份,朝葉夭也彎了彎腰。 葉夭并沒有客氣,只是坐在那兒朝他點了點頭,大方的受了這份禮。 彭順扶著周慶春坐在為首的空位上。 周慶春哼一聲:“我早就說了,你不能以商人的思維來做菜。是,加了松茸是能賣得更貴,但是,這有用嗎?最后反倒是適得其反!下次你把松茸給我去掉,只用純雞清湯,這道菜就成了?!?/br> “還有,你這刀工,該好好練一練了。別以為現在是老板了,就能把手藝給丟下。這下丟臉了吧?” 大師當著大家的面毫不客氣的訓徒弟,桌上眾人都在心里暗笑,安靜吃瓜。 彭順有點羞愧的點頭:“弟子知道了?!?/br> 他知道師傅是為了自己好,并沒有因此而暗自生恨,不過還是稍微有點小尷尬。好在,這一桌都是自己的老客,還是朋友,沒什么太壞的影響。 哎,自己這幾年,的確是有些飄了。 周慶春坐下來后,正好和葉夭之間就隔著那位穿著很“潮”的年輕人,他橫他一眼:“還有你,這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嗎?” 顯然,老爺子把之前的那一幕都已經收入到了眼底。 年輕人有點耷拉著頭:“知道了,爺爺?!?/br>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周慶春的親孫子,難怪面帶傲氣,也難怪對慶云樓維護得很。 “對不起?!彼故鞘质芙?,立刻就轉身朝著葉夭道歉。 葉夭彎起嘴角,讓你噉瑟。 周慶春問葉夭,夸贊道:“小姑娘厲害得很!你也學廚?不知道是師承哪家?” 葉夭聽到這句小姑娘就有點牙酸,她回道:“我祖輩是葉仕理,不知道周大師有沒有聽說過?” “葉仕理?”周慶春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片刻這才想起來:“民國時期的一代名廚葉仕理?珍玉樓的創始人?” “是的?!比~夭高興的點頭。 “我曾經聽我師傅說起過,”周慶春有點遺憾的道:“據說葉先生的廚藝在那個年代是數一數二,而且他四處游歷,博采眾家之長,把珍玉樓做成了當時南方的第一酒樓,可以說是輝煌一時。沒想到,葉家還有傳人?” “只是學到了皮“毛”而已?!比~夭難得的謙虛一下。 在她的心里,葉仕理是她在廚藝上的領路人,她從不覺得自己已經超越他。 “小姑娘謙虛了?!?/br> 能從意境這個層面看出那道明月雪絨豆腐的問題所在,這就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這份見識,已經比自己的大徒弟要高了。就是不知道,廚藝如何? 周慶春并沒有什么大師的架子,和葉夭相談甚歡。他這才發現,這位小姑娘,對于廚藝的理解,甚至不下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