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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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紹點頭道:“二郎的擔憂也有道理,江湖上自來不缺這種人物,咱們若是跟她擺出一副老死不相來往的模樣,說不定更容易得罪她。咱們雖不必把這份人情當真,卻也沒必要刻意疏遠,如今司竹園也算是長安城外的頭號勢力,多個助力總比多個仇家好?!?/br> 凌云想了想也問道:“師傅,這安羅剎,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處?” 沈英心里一沉,凌云這么問,自然是覺得,安羅剎若是沒有特別不妥的地方,倒是不妨跟她繼續來往,她顯然覺得…… 驀然之間,她徹底醒悟過來:她錯了,她大錯特錯了,她原以為拒絕了何潘仁送來的厚禮,就能跟他切割干凈,至少不會讓凌云莫名其妙地受他恩惠,欠他人情;然而何潘仁這么大張旗鼓而來,卻根本不是為了送禮,他是在等著自己的嚴詞拒絕,這樣他才好讓人留下那句“就算司竹園欠李家莊一個人情”;如此一來,日后一旦有什么變故,凌云他們自然會想到可以向司竹園求助,再不濟,也會第一個想到可以找他們聯手…… 這才是他真正要達到的目的。 很早以前他就說過,他要等的,是一個機會,現在,自己終于把這個機會,送給了他。 抬頭看了看前面的山道,那隊馬車的隊尾眼見就要拐過彎去,就要徹底消失在他們眼前了,隔著那揚起的塵沙,沈英仿佛能看到何潘仁那張含笑的面孔,是那么的愉悅,那么的可惡! 更可惡的是,她居然道現在才真正看清他這張臉! 一陣山風吹過,塵沙被吹得四下散開,遠處的山道上,再也瞧不見那車隊的蹤影。沈英終于忍不住咬著后槽牙笑了起來:“她能有什么不妥之處,她簡直是,太妥當了!” 第256章 離別在即 安羅剎回到司竹園時, 夕陽已然落山, 暮色如淡淡的水墨, 正在一點點地浸透這片竹海。 她心里有事,問得一聲大頭領還在議事堂, 便驅馬而入,到了階前才飛身下馬, 徑直走進了這間新修的堂屋。 屋里卻是一片暗色, 悄無聲息。 安羅剎腳步一頓, 凝目細看,這才瞧見了何潘仁的身影——他就獨自坐在窗邊, 似乎是在自斟自飲,黃昏的天光從窗外透了進來, 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了幾道孤清的輪廓:一個人,一張幾,一壺酒。在空曠的屋宇下,清冷的暮色中, 他的影子似乎可以就此凝固成一卷圖畫, 直到地老天荒。 安羅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在心里悶了一路的那些疑問, 剎那間竟是忘到了九霄云外。 還是何潘仁語氣淡淡地先開了口:“都辦妥了?” 安羅剎驀然醒過神來,點了點頭:“都辦妥了, 那邊果然不肯收咱們的東西, 我便按照薩寶的吩咐, 把話都留下了?!闭f到這里, 她到底想起了自己的困惑,斟酌著問道:“我還是不大明白,您既然都料到了,為何還要這般大費周章?咱們就算要招攬那些人,也自有別的法子,還能見效更快;如今這么捧著他們,費力不說,我看那位沈前輩,也實在不像是會領情的模樣?!?/br> 何潘仁的語調卻依舊有些漫不經心:“不用她領情?!?/br> 安羅剎愣住了。她原本就覺得,沈英固然是身手不凡,但何潘仁對她卻未免太過敬重,這一次更是煞費苦心,如今聽這語氣,他其實并不在意沈英如何作想,那么……不知為何,她的腦海里瞬間便浮現出了另一張臉。 心頭仿佛有什么東西沉沉壓下,她的笑容卻反而輕盈了起來:“我明白了,大薩寶想招攬的,莫不是那位李娘子?” 何潘仁終于轉過頭來:“怎么?她說什么了?” 他的語氣并沒有什么變化,光影明昧之間,也看不請神色如何,安羅剎卻清晰地感到,屋里仿佛有微風吹了過來,帶來了初夏夜晚特有的柔軟氣息。這氣息讓她渾身冰冷,聲音都變得有些遲緩了:“她沒有開過口,我只是覺得……” 她只是覺得什么呢?說起來,那位李娘子生得并不算出眾,身上風塵未洗,打扮毫無特色,而且似乎還剛剛大喜大悲過,情緒都明顯有些低沉。但自己在那樣臥虎藏龍的一群人里,卻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她,認出了她!她那時就知道,曾單人匹馬闖進司竹園的,曾和大薩寶一路從長安殺到涿郡的,一定就是這個人了。 看著何潘仁靜靜的側影,安羅剎心頭微震,瞬間便收攏了思緒,嫣然笑道:“我只是覺得她似乎才是那群人里拿主意的,看我的眼神也不似沈前輩那般提防疏遠。薩寶若想招攬她,還有她的那些師兄師妹,或許比沈前輩要容易?!?/br> 何潘仁似乎怔了一下:“師兄師妹?” 安羅剎略覺奇怪:“不是師兄妹么?我瞧今日跟他們一道出來的,還有兩個身手也頗為不凡,一個是年近三十的高大郎君,一個是十幾歲的黑瘦娘子,功夫路數跟李娘子似乎有些不同,態度卻都熟稔得很,若不是同門兄妹,那便是多年好友?!彼詺⑷藶闃I,少不得要潛行偽裝,隱藏情緒固然是基本功,察言觀色自然也遠強于常人,在這種事情上總不至于走眼。 何潘仁良久都沒有接話,就在安羅剎以為他還有什么想問時,他卻輕輕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今日辛苦了,你先回去吧?!?/br> 安羅剎心里原已是一團亂麻,又深知絕不能在何潘仁面前露出半點端倪。聽到這句吩咐,自是如釋重負,當下欠了欠身,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只是在踏出門檻之際,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何潘仁依舊獨自坐在窗邊,獨自對著那壺酒,但不知為什么,之前那種沉凝得若有實質的孤清氣息卻已是徹底消散開來,就連那道剪影都仿佛變得柔軟而朦朧了。 她的目光一轉即收,連腳下的節奏都沒有打亂,一路輕盈地走了出去。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東西正在她心頭轟然瘋長,那些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她自己都以為早已徹底埋葬的思緒,在這一刻,竟是如眼前的暮色般徹底彌漫開來。 在她的身后,在那間沒有點燈的空曠屋子里,何潘仁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對著窗外無邊無際的林海,他舉杯輕輕一晃,仰頭喝了下去。那杯醞釀了數年的熏然,終于從喉頭柔滑地落入了心間。 就著從竹林里吹來的清爽微風,他不知不覺地喝下了好幾杯酒,直到酒壺盡空,才放下杯子,輕輕擊了擊掌。 阿祖不知從何處冒出頭來,悶聲道:“你還要添酒?” 何潘仁笑著搖了搖酒壺:“一起喝兩杯?” 阿祖納悶地瞧了他幾眼:“你喝多了?”之前鄠縣那邊的探子過來回報,說那什么柴大郎也去了莊園時,他不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么?怎么如今又高興起來了?適才安羅剎的話他也都偷偷地聽到了,實在沒有聽出什么值得高興的地方! 何潘仁笑微微地點頭:“就算是吧?!边^了片刻,他到底還斂住了這點笑意,緩聲道:“等鄭理回來了,你幫我吩咐他一句,讓他盡快安排一支商隊去高昌?!?/br> 阿祖奇道:“你有東西要送給你家阿妹?” 何潘仁搖了搖頭:“不是東西,是人?!笔且粋€人——安羅剎不能再留在這邊了,以前是他疏忽了,居然沒有留意到。 阿祖“喔”了一聲轉身要走,突然又轉過頭來,納悶道:“你說那姓沈的,怎么就這么不喜歡你呢?送她東西都不要!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何潘仁看著窗外,輕輕地笑了笑:“是啊,她怎么就不喜歡我呢?” 窗外的天空此時已漸漸轉為黛藍,幾片薄薄的云彩仿佛被染成了一種奇異的暗白色,而在云彩的邊上,一顆顆的星辰已是清晰可見,用不了多久,就會灑出漫天的星光。 而在同樣的天幕下,沈英也在凝神遠眺,久久地沒有開口。 站在一邊的凌云心里多少有點納悶:師傅特意把自己叫過來,難道是為了陪她發呆? 發呆當然沒什么不好,她打小不愛說話,最擅長的,就是看似嫻靜地發呆神游,呆上半日一日都不在話下,不過師傅……看著沈英沉凝的神色,她正想尋個由頭開口,沈英卻終于嘆出一口氣來,轉頭看向了她: “阿云,過幾日,我就會離開長安了?!?/br> 離開長安?凌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師傅可是要去辦什么事?” 沈英沉吟著點了點頭:“也可以這么說,我得乘著身子還好,再回吳興去看一看,說不定,要多住一段時日了?!?/br> 師傅要去吳興?不對,是回吳興!凌云驚愕之下失聲問道:“師傅是吳興人?”吳興,沈氏,師傅難道是出自名聞天下的吳興沈氏? 沈英笑了笑:“正是。以前我總覺得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再回那里,這幾年大概是年紀大了,常常會想起幼時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后來那些不愉快的,倒是越來越淡,越來越回去再瞧瞧。我想了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葉落歸根?!?/br> 這話愈發令人心驚,凌云脫口便道:“我陪師傅回去?!?/br> 沈英搖頭而笑:“傻孩子,我這一去,可不是一兩年的事,你陪我過去了,那你的姊妹們怎么辦?你的父親兄弟又該怎么辦?” 凌云心頭大亂,張口想說點什么,舌頭卻仿佛打了結,她猜得到父親在準備做什么,她不能丟下二姊姊她們不管,但是師傅……在她心里,師傅才是世上最親近的人,這兩年朝夕相處,她更是習慣了能隨時隨地跟在師傅身邊,聽她教導,被她照顧,她簡直無法想象…… 眼圈不知不覺地一熱,她努力半晌,到底也只是又叫了一聲:“師傅!” 沈英用力拍了拍她:“你這是做什么?我又沒有七老八十,過了這幾年,待得天下太平了,我說不定還會想到處去走走,那時我自然會來看你;你若是放得下這邊的事情了,也可以去吳興找我,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難不成咱們還不能再開一桌,再聚一次?” 凌云知道沈英是在寬慰她,只能勉強笑了笑,心里卻是一片悵然:師傅生性灑脫,拿定的主意不會輕易更改,只是這一別,不知又要幾年了!她想了半晌,輕聲道:“那我讓小魚陪您回去?!?/br> 沈英笑出了聲:“小魚陪我?你難不成以為我會單槍匹馬殺回吳興去?如今世道這么亂,我自然是要尋些幫手的!此事你就不必cao心了,我早已盤算清楚,絕不會魯莽行事?!?/br> 原來是這樣?凌云也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更感難過傷懷——她們明明是今日才到家的,師傅卻連找幫手的事都已經想好了,或許這兩年她早就在盤算著這件事,只是因為不放心自己,才一直陪著自己走南闖北。如今自己已經回到長安,又還能有什么理由再把師傅留下來呢? 沈英見凌云低頭不語,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今日發生的這些事,固然讓她生氣,但在心底深處,其實更是讓她多了幾分踏實——哪怕,這原本不符合她的期待。 她自己一生顛沛流離,心里一直希望凌云能過上尋常寧靜的日子,但這希望如今顯然已徹底落空了,那她也只能希望凌云能過得恣意灑脫些。畢竟在這世上,有些東西就算最后注定會失去,大概也比從未擁有過要好。 想到這里,她的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不是滋味,但轉念之后,她還是打起了精神,看著凌云笑吟吟道:“這樣吧,乘著還有這幾日的時間,我可以答應你三件事。你要不要想想看,希望我幫你做哪三件?” 第257章 一生遺恨 四月的山谷, 夜風還帶著些許冷意。凌云卻只覺得眼底被吹得愈發guntang難耐: 在師傅的眼里, 自己還是那個眼巴巴想跟著她出門的孩子么?所以她還是會用這些話來哄自己,就像以前一樣——“這次師傅不能帶你們去了, 不過你們若有別的什么事, 師傅可以幫你們做,一人只能提一件……好了好了, 最多兩件,不能更多了!” 那時候, 她和玄霸小魚會絞盡腦汁地琢磨出幾件事來“為難”師傅,來跟師傅斗智斗勇, 但現在…… 看著不遠處的樹叢,她努力地平定了氣息:“我不用師傅幫我做什么, 只是師傅這邊若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一定要告訴我!” 沈英也看向了那片樹叢, 悠然笑了起來:“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何會從沈女郎變成沈鏢師?” 這一下, 凌云不由得霍然抬頭:師傅這是終于肯說出她的身世來歷了? 少年時, 她曾對此好奇無比:師傅如此厲害,到底是出自何處, 又是什么來頭?偏偏師傅卻是諱莫如深;后來她也漸漸明白,有些事, 師傅既然不想提, 自己就不該問, 甚至都不該去好奇。這么多年下來, 她早已習慣于把這份疑惑壓在心底,就算適才師傅提到了吳興沈氏,她也沒敢接著往下問,誰知師傅卻自己又提起來了! 這明明是她疑惑多年的事,但不知為什么,此刻眼見著謎底就要揭開,凌云的心頭卻并沒有多少驚喜,反而隱隱不安。 沈英似乎也沒打算聽她答復,轉頭便沖著樹叢喝道:“你們兩個,還不出來?” 枝葉“嘩啦”一分,兩道黑影從樹叢里躥了出來,幾步便到了跟前。廊下搖曳的燈籠,照亮了小魚和柴青笑嘻嘻的面孔。柴青猶自在向小魚擠眼睛:“我就說咱們得跟過來聽聽,沒錯吧?”說完轉頭又對沈英諂笑:“師傅,我知道吳興沈家,說是二十多年就出了十來個皇后駙馬,真真是了不得!” 沈英頓時失笑:“哪能有十來個?是兩個皇后五個駙馬,再說就算有十來個,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最后還不是盛極而衰,一敗涂地?” 凌云沒有做聲,她當然知道,吳興沈氏興于漢初,富貴延綿數百年,到了南邊的陳朝時更是把持朝政,顯赫無比,不過當今天子滅陳之后,也就選了他家來立威,眾沈被殺的殺,流的流,轉眼間這潑天富貴就被一腳踩進了泥土,至今都沒緩過來,端的是令人趕考。 沈英自然更是感慨萬千,沉默片刻之后,她還是悵然一笑:“你們或許有所不知,沈家自來重視教養兒女,待到出了皇后,對女兒們更是寄予厚望,我們在族學里什么都可以學,只是我天生古怪,只愛學那些刀槍騎射,怎么學都是津津有味,換成女紅琴簫,卻是立馬昏昏欲睡。我自己也勉強不來,后來索性就扮成了男兒,去找武師們一個個地討教,東一招西一式的,居然也練出了一點名堂。 “我家兄弟姐妹眾多,父母在我幼時其實也??滟澪覄龠^男兒,不必讓人cao心,到了這時他們才察覺到不對,從夸變成了勸,又從勸變成了罵。我卻是怎么都改不了了。那時族中兄弟已無人能是我的對手,有人大概是氣不過,便說我不是沈家女郎,是來歷不明的怪胎。我那時性子也急,誰敢說我,我便揍誰,如此一來,更是人人側目,就連我家父母兄弟都受了牽連?!?/br> “父母大概看我實在不像樣,便急匆匆地給我定了門親事,指望我成親之后能好些。我卻覺得他們是急著甩了我這累贅,甚至有些疑心我當真不是沈家女兒,一怒之下,我便扮成男兒跑了出去,想到外頭去拜師學藝,行俠仗義;我沒想到,我會越學越深,越走越遠,這一去便是好幾年。 “后來北邊揮軍而下,不過數月便平定了江南,我們沈家勢力最大,正好做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我家也在流放之列,他們自來養尊處優,何嘗吃過這樣的苦頭?等我得知消息趕回去時,他們……已只剩兩個出嫁的姊妹了?!?/br> 抬頭看著遠處的夜空,沈英久久地沒再開口。在黛藍的天幕里,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間間空空蕩蕩的屋子,那一塊塊冰冷堅硬的靈牌……那是她曾經的,全部的家。 從那一天起,她的一生就徹底改變了。因為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她以為她在離開家時便已放棄的東西,早已刻進了她的骨血里;而她所未曾盡到的責任,也是從此變成了她終身都無法放下的負擔。從那一天起,她不敢再回頭看,卻也不敢在任何地方長久停留,因為她知道,她已不配再有一個家。 或許正因如此,當初在凌云姐弟最依戀她的時候,她便選擇了斷然離開;而如今,顯然又到了她必須離開的時候。 所謂命運,無非如此。 轉頭看著那三張震驚難過的年輕面孔,看著他們眼里的心疼和不安,沈英到底還是淡淡地笑了起來:“你們不必替我擔憂,事情都過去快三十年了,不管當初如何,后來還不是一年年的接著往下過?過著過著,自然也就習慣了。今日我跟你們念叨這幾句,也只是想告訴你們,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拿來賭氣的,更不能去想當然。日后你們在意氣用事之前,最好都能多想一想,千萬莫要像我,一步走錯,便是一生悔恨?!?/br> 凌云心里微動,忍不住問道:“那師傅后來……可曾后悔過習武?” 沈英看著她認真道:“我這一生最不后悔的便是習了武,我后悔的只是,我這一身功夫,在最該用到的地方,最該用到的時候,卻根本沒有用上?!?/br> 凌云輕輕點了點頭,心里有些輕松,又有些悵然。 一旁的柴青卻是捂著頭長嘆了一聲,見幾人都看向了他,他才愁眉苦臉嘆道:“適才我聽見師傅的話,原想著小魚姊姊留下來陪阿嫂,那我便陪師傅再去一趟江南,可如今師傅這么一說,我……” 小魚跟他最熟,聽到此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接口便道:“如今你想多陪陪你的阿娘阿兄了?!?/br> 柴青苦著臉道:“我還是早日去看看阿娘吧,就算她要打我一頓,大不了我、我……” 小魚順口又幫他接了下來:“大不了你讓她打一頓,反正你娘也不會打死你?!?/br> 柴青翻了白眼:“我傻么?讓她打!我是說,大不了我跑到屋子外面去。那可是我親娘,她在外頭總是要給我留幾分面子的!” 小魚哈哈大笑,凌云卻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沈英也是若有所思地瞧了柴青一眼,這才嘆道:“二郎倒是明白。我少年時便是不知父母苦心,聽人傳言,便疑心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當初之所以會一怒出走,其實也跟這念頭有關?!?/br> 柴青忙問道:“那后來師傅查出來這只是謠言了?” 沈英搖頭:“沒有,我原想學成武藝之后,再來查個水落石出,結果等我回去時,連家都沒有了,又去哪里查這個傳言?不過那時我也明白了,不管傳言如何,父母的養育之恩,兄弟姊妹的手足之情,總不會是假的;我在沈家長大,受沈家庇佑,也總不會是假的;這些恩情,我一絲一毫都不曾回報,總不能借口自己說不定不姓沈,就把這一切都拋開吧?若是如此,我連做人都不配,又談什么究竟姓甚名誰?” 柴青恍然點頭:“師傅說得很是!”說完便又皺起了臉:“我更覺得我明日一早就得去盩厔的莊園看看我娘了,便讓她打幾下出氣也無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