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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父母緣淺,八歲到天津,才有人喚我懷英?!?/br> “誰?” “我二哥?!?/br> “你是誰的人?”旋即話鋒一轉,不給人思考的余地。 “二哥……?”蒲郁怔怔地,心事泄露無疑。 吳祖清沒多想,一瞬不瞬地觀察蒲郁的神色。如果她有半分矯飾,那么他該承認她是最厲害的臥底,連他也蒙過去了。 事實證明,這僅是一位妄想泛濫的女孩,輕易教人看穿。 且最后試她一試。 “過來?!眳亲媲宓?。 蒲郁一頓,挪上前,卻不敢太近。囁嚅著,終于沒了說生死的勇氣,牙關發顫。 “拿起來?!眳亲媲迤似掳?,示意她拿槍,“不是講有這么一天,你會先殺了我?給你這個機會?!?/br> 蒲郁攥緊手,搖頭道:“二哥拿身邊的人威脅我,我才那么說的?!?/br> 吳祖清哂笑,“這都不敢,還想幫我做事?” 仿佛靜止了。 半分鐘后,蒲郁緩緩伸手,拿起槍??烧麄€手都在抖,沒膽把槍口對準他。 吳祖清一下握住槍口,上移對準自己,目光盯住她,“開槍?!?/br> 蒲郁努力克服身體里本能的拒絕,閉上眼睛,開槍眼前是溫順的馬兒,猩紅的血。 哐嘡一聲,手中的槍砸在地上,她驚懼地往后退。 吳祖清好端端坐在椅子上,波瀾不驚。 蒲郁緩過神來,竟有失而復得的驚喜之情,“空槍,是空槍!” “你賭贏了?!?/br> “怎還如此鎮定!”情緒到頂點,落下,蒲郁氣結。 吳祖清起身,將槍撿起來放回衣服里,“運氣,也是能力的一部分?!?/br> 蒲郁咽唾沫,“那么,二哥答應了?” “連這些那些的主義你都一竅不通,做什么事?”吳祖清彎了彎唇角,“不過我會慎重考慮你的提議,今日且到這里?!?/br> 蒲郁難以置信,“你耍賴!” 吳祖清只給她留下背影,“你該回家了?!?/br> 蒲郁欲爭辯,卻無法再出聲。是啊,她怎么會想不通,主動權從來握在他手上。她以為爭取來的平等,其實是他好心施舍的,哪里還能向他索求什么。 她如風中飛絮,他要她往哪邊飄,就往哪邊飄。 她的命運,何時何地無所不同,無從改變。 兩天后,張寶珍正式搬去了南爺為她置辦的公寓。離開前,她把一份帖子交給蒲郁,要兩個女孩去觀看賽馬會。 “難得的機會,你們去見見世面,也同南爺打個招呼,以后好照應你們?!?/br> 施如令口無遮攔地要她姆媽滾出去,再別回來。 張寶珍斯條慢理地說:“賽馬會你必須去,拿出該有的儀態,不然啊,我讓你寄宿,看你有自由沒有?!?/br>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施如令大拍床榻。漸漸焉了似的,伏跪在被褥里,啜泣起來。 沒一會兒,吳蓓蒂來敲門,說聽聞你們也要去賽馬會云云,卻見施如令淚眼朦朧。 “姨媽搬出去了?!逼延舻吐暯忉?。 “噢……” 吳蓓蒂的母親是身份地位的清倌人,生來沒見過面;父親也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去世了。她是奶媽帶大的,能理事后便隨二哥漂泊。沒吃過什么苦頭,不懂亦不向往父母的愛護。 不過吳蓓蒂通達,曉得如何應對這種場面。她溫言寬慰,蒲郁也配合著,不消片刻,教施如令破涕為笑。 “既然不得不去,想想明日穿什么,我們阿令一定要做最靚的女子?!眳禽淼倌贸鰩淼囊豁畴s志。 “你就是為這事來的?”施如令睨著她,佯裝問罪。 “是呀,這里不是有位大師嘛——”吳蓓蒂拍拍手,“小郁師傅?!?/br> 蒲郁笑道:“不管為何,穿衣打扮總歸是令人愉悅的事。就讓本師傅為兩位小姐參考一番?!?/br> 研究起打扮來便是沒完沒了的,衣櫥里的衣裙灑落一榻,下午的陽光照進來,似鍍上星星點點的金箔。 施如令換上造型,吳蓓蒂與蒲郁圍在左右交換意見。 忽然聽她說:“我絕不要同姆媽一樣,一輩子依傍男人而活?!?/br> 靜默一瞬,吳蓓蒂抬手道:“我贊同?!?/br> “蓓蒂可有志向?” “……我不知,這世道有什么是我們女子可做的?!?/br> “還早嚜,”蒲郁插話道,“到畢業,你們有時間琢磨?!?/br> 月歷翻過一頁,到慈善賽馬會舉辦這日。 江灣賽馬場,賽手玉勒錦韁,馳驟于平原淺草之場。柵欄外觀者眾,摩肩接踵,人頭攢動。 高臺的陰涼處為參會的女眷們特設專席,太太名媛閑談著。其中有三位衣裝時髦的女孩,似與這社交場無關,只輪流傳著一只望遠鏡觀看賽事。 “果然,我押的那十號赤色馬跑得最快!”吳蓓蒂興奮道。 “你分明是看那賽手俊逸才下注的?!笔┤缌钫{笑。 “有何不可?二哥讓我隨便玩,輸了當二哥出錢做慈善,可眼下不會輸的?!?/br> “我真該聽你的,也下一注押十號?!?/br> 蒲郁出聲說:“不,十號不會贏的?!?/br> 吳蓓蒂詫異,“怎會?它可是跑在前的!” “你看后面那匹黑馬,等跨過這小半圈便會趕上來?!?/br> 吳蓓蒂半信半疑,搶過望遠鏡看,“哪兒能看出來?” 施如令也擠著看,少頃,見黑馬追上赤馬來,大呼小叫道:“小郁猜對了!” 蒲郁解惑道:“十號賽手方才在彎道變換持韁的姿態,頗有故意為之的感覺,像是準備讓黑馬超越?!?/br> “哦?小郁懂馬術?”一道聲音從后方傳來。 蒲郁背上一僵。旁邊兩位已看過去,蓓蒂歡喜道:“二哥,你同那幫老爺嚕蘇什么呢,好半天也不來?!?/br> “嚕蘇完不就過來看你們了,像你們這些野孩子,也不知道叫個人?!?/br> 施如令嬉皮笑臉地補上,“吳二哥好?!?/br> 蒲郁也不得不回頭。 他今日穿那身銀魚白柞綢西服,戴淺米色窄沿帽,瀟灑飄逸。 四目相對,她喉嚨一動,“吳先生好?!?/br> 近在咫尺,弗如相隔萬里,好生分。 第二十一章 這聲稱呼聽來刺耳。 吳祖清牽唇角,應了一聲好。 這時,文苓走上來,邊瞧著女孩們邊說:“阿令小姐,張小姐請你們過去?!?/br> 施如令往臺下一瞥,張寶珍正在男人堆里談笑風生,十足的交際花。她尚知禮節,同文苓打過招呼,挽著蒲郁下去了。 “我坐這里可以吧?”文苓對吳家兄妹笑說。 蒲郁回頭,遠遠看見文苓坐在她的位置上,而吳祖清也在這女眷專席落座,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似的。 “那文小姐就是上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