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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截煙灰輕輕落入玻璃煙盞中。吳祖清平緩道:“解鈴還須系鈴人,直觀上看事情是高教授引起的,那么還要從他入手?!?/br> 有人急忙道:“不能的呀,都講了行不通的!你看……” 耐心等他一堆啰嗦完,吳祖清說:“讓高教授登報澄清自是行不通的,事情成了這個局面,要做只得做絕?!?/br> 人們面面相覷,孫董事其實會意了,還是裝模作樣地說:“恕我等愚鈍了,吳先生不妨直說?!?/br> 老狐貍,假謙虛,實則不想說出來被指摘。 吳祖清心下笑笑,面上不顯,“高教授被洋巡捕帶走,肯定要錄口供的。各位先生都是有門路的,能拿到巡捕房的口供吧?” “你是說……篡改口供?” “這……” 議論紛紛。 馮會長的秘書第一個表示支持,“恐怕只有這個主意行得通了?!?/br> 孫董事沉吟片刻,點頭道:“沒法子的事,看來只能這么做了?!?/br> 而后附和的人愈來愈多,有人問:“誰來辦這個事?” 嘀咕聲再起,提到李副會長有門路。 李副會長不得不開口道:“這樣吧,我同警務處那邊打聲招呼,你們哪個跑一趟?” 馮會長的秘書說:“這事由吳先生提出來,就由吳先生同我去,吳先生意下如何?” 吳祖清拱手道:“為商會出力是應當的?!?/br> 商會催得急,晌午一過,吳祖清二人就將事情辦妥了??蓱z高教授還在拘留中,渾然不覺。 “高松文教授畢竟是會長昔日舊友,會長應該不想傷害友人的,之后保釋高教授等瑣事,還要再勞煩吳先生了?!泵貢f。 吳祖清面露難色,最終應承下來,還說:“馮會長臥病,我許是不得空去探望了,還請哥兒幫我解釋一二?!?/br> “自然的,自然的?!泵貢牡?,這果然還是個阿諛奉承的主,辦這么點事就想在會長那邊邀功。也罷,替他美言幾句,得了馮會長的心,之后要吃苦頭的。 高教授與馮會長是舊友,早年同在日本東京留過學。高教授的獨子學的商科,托了當時還不是會長的馮會長的關系進入商會做會計。這五年兢兢業業工作,直到前些日子喪命于夏令配克大戲院,忽然被打成赤-色分子。 高教授四處求人,昔日從東京回來的一幫友人沒一個肯出手相助,僅有幾位搞學術的朋友勸慰他們夫婦二人??勺瞿赣H的無法忍受失獨之痛,趁高教授離家之際上吊而殞。 高教授對妻子說出門買些吃的,實際是接到一通陌生電話,說手上有關于商會的秘密資料。來到約定的咖啡廳,高教授沒有見到那個人,只有留在座位上的幾份資料。 他立即回家去,想告訴妻子這一消息??吹窖矍暗木跋?,他的希望轉化成了更深的絕望。他拿起藏在家中的槍——那可是是東京一幫友人結義的信物??! 在扣下扳機前的一瞬,他決定前往禮查飯店。橫豎是死,他要為兒子討還公道。 事與愿違,高教授沒討回公道,也沒死成,被拘留在巡捕房。 為免保釋過程生出麻煩,秘書還介紹了一位訟師。辦完利利商行的日常要務,吳祖清去事務所見訟師。 這位訟師常幫商會各位處理官司,知道大大小小不少腌臜事。談完高教授的案子,同吳祖清說個沒完。訟師嘴皮子快,卻是有職業cao守的,講的都是上了公堂、登了報的事情。 訟師講得有趣,吳祖清聽得過癮。倒不是對這些陳年舊事真有興趣,而是由此多少了解到商會里面各人的處事方式。聯系他們在早上會談的表現,對各中親疏、陣營,漸漸明晰。 月兒懸在枝頭了,吳祖清孑然回到赫德路的里弄。 紅磚洋樓二層的窗臺亮著燈,他抬頭便望見那女孩抱膝做在闌干上。明明五英尺多,站起來快到他肩膀那么高了,時??此杂X得小小的,細細的,貓兒一樣。 女孩不經意低頭,也見著了他。 吳祖清伸 出食指與中指,朝旁邊晃了一下。 蒲郁指了指樓下。 吳祖清搖頭,指自己,再指樓上。 蒲郁也指自己,又指向東側。 吳祖清揚起唇角,低頭,抬步走進門廳。 第十五章(二更) 蒲郁跳下陽臺,一陣風似的跑去開門。 隱約懂得了阿令著迷的那些鴛鴦蝴蝶派中描繪的“小鹿亂撞”是什么感覺。 旋轉樓梯上的燈盞隨心跳聲節節亮起。皮鞋底踩在木板上,細微的吱軋聲,愈來愈近。期盼著,期盼著,終于看見了他,撞入他深邃的眸眼。 “二哥?!彼廊欢⌒囊硪淼爻雎?,尾音都是啞的。 沒由來的,其實深究一定有由來的,吳祖清稍有一點兒觸動。 他說:“坐露臺上那么危險?!?/br> “我不怕?!彼Z氣篤定,還是那張小巧的臉,頰微有點兒紅暈,看著沒那么蒼白了。 “也是,連我都不怕,還怕什么?” “誰說不怕二哥的?!逼延粞埏L揚上來,睨著他,竟有往日所沒見過的少女的生動。 吳祖清挪開視線,伸出一直別在背后那只手,“給你的?!?/br> 手上拿著一個長方體彩漆鐵盒,盒面環繞著赤條條的天使,還拿著弓箭。盒蓋正中印著凹凸的哥特體英文,蒲郁依稀認出幾個字母,看不懂。 她抬眸看他,眼里有疑惑。 “今日去了訴訟事務所——” 他剛開口就被打斷,她蹙眉,“訴訟?二哥遇上麻煩事了?” 吳祖清笑笑,“沒有,商會的事。我在那邊遇上一樁喜事,然后有人給了我這盒什錦糖果,說是美國帶回來的。我嘗過了,還不錯,只是太甜膩,不合我胃口?!?/br> “所以給我嗎?”蒲郁問。 吳祖清緩慢地點頭,弓著背放低一點兒,說:“上午惹你不高興了,尋到機會借花獻佛,向你賠罪?!?/br> 鐵盒一半塞到她手里,一半他還握著。感覺到他快松手了,她忙找話說:“這小人兒是什么?” 吳祖清甚至沒有去看盒子,只是將視線象征性地往下移了,“丘比特,羅馬神話中的愛神?!?/br> 他松開手,盒子完全在她手里了。 她遲鈍卻輕輕地,“噢?!?/br> 他重復道:“嗯,丘比特?!?/br> “多謝二哥?!?/br> “勿要客氣?!眳亲媲逭f,“……我上樓了?!?/br> 在吳祖清轉身之際,蒲郁說:“二哥,再會?!?/br> 看著他走上臺上,她接著說,“再會?!?/br> “再會?!彼麤]回頭,聲音在樓梯間有微弱的回音。 蒲郁把糖盒藏著掖著帶回房間。幸好施如令在寫功課,沒閑心關心別的,只隨口問:“姆媽回來了?” 蒲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