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一群人跟在后面跑，徐六也跟著人跑，跑到家里的時候，十大桌人已經開吃了，那些個知青單獨一桌，徐六一眼就看見，他停下來站住，攥著衣角，想往跟前去。

他有陣子沒見到李書華了，怪想的，但一看到這人，他小腿骨就覺得有點疼，上回還打碎了醬油，被徐老爹罵個狗血淋頭。

猶猶豫豫了半天，犯怵，不過到底還是沒忍住，往李書華跟前小步小步的一點點挪。

那一桌人早就看見徐六了，站在那兒跟個姑娘一樣，低頭用腳尖搓著地，一會兒往這邊看上一眼。

終于見他往這來，一個個都憋著笑給李書華擠眉弄眼地使眼色。

李書華本來沒想來吃這頓飯，因為說不準要遇上這個傻子，碰上這種局面。

上回讓他給溜了，不知他腿腳怎么樣了，徐家有沒有換上一身好衣服......

“我是來吃頓好飯，不為看他?！崩顣A這么跟自己說。

他也早就看著這傻子了，徐家喜事，這傻子終于不再穿著破破爛爛的大衣裳。干干凈凈的白褂子，藍黑的勞動布褲子，有點長，堆了一些在黑布鞋面上，比以往精神了不少，青蔥得像春天剛種下去的小白楊。

還挺好看，李書華心里想。

他想上去跟這傻子說說話，沒想好說什么，但就是想說，也許只是想夸夸他今天這行頭不錯，但是人家一朝他使眼色，他屁股就跟釘住了一樣，起不來。

在周邊的小聲哄笑聲里，他老覺得自己的心思早被人家看穿了，有點丟人，有點拉不下臉。

為了撿這個面子，他擺出一副難看的臉色來，憋著一口氣，筷子一摔，坐在那兒橫眉冷眼的。

其實哪有人知道他心里這些彎彎道道。

徐六挪到人跟前了，李書華看都不看他一眼，狠狠盯著眼前的飯菜，像是要盯出個洞來。

李書華是坐在長凳邊上，和坐另一條長凳邊上的人空出一點位置，留著給人家上菜，誰知這下正好方便了徐六往他身邊蹭。

一桌子文化人看著，這傻子小心翼翼的，一手顫顫地搭上李書華的肩膀，低眉順眼地，帶著點討好。

李書華忍著沒把那只細手甩開，他心里有點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高興，但他馬上否定。

他有著自己的傲嬌心思：我倒看看這傻子今天到底想弄出個什么花來，能讓我丟人到什么程度。

半晌。

“?！?/br>
一桌人都愣了。

李書華不可置信地轉過來瞪著這傻子。

他……他竟然被一個傻子，還是男的？！給親了？??！他的名聲！完了！

徐六本來是要像他哥那樣，親人嘴上的，誰知李書華坐得太端正了，他彎腰勾著頭，只親到人嘴邊一點兒。

見李書華轉過頭來，他又微微彎下腰，扶著人肩膀，把一張小嘴往人嘴上湊。

但他沒能如愿。

李書華猛地站起來，把徐六推得往后一個趔趄，一張臉漲得通紅，李書華跟被惡霸搶了的姑娘似的，顫顫巍巍伸出食指指著徐六：“你……你……你不知廉恥！”

可這個傻子還一副無辜的樣子，拿一雙圓溜溜的清澈眼睛望著他，李書華氣得再說不出什么來了，腦殼直發昏，只好轉身怒氣沖沖往外走。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不能想著這人一點好！虧他還想著這個傻子，他......他這簡直是自作自受！

回去路上撞了不明頭的人，人家問他：“喲！書華呀，這不才開場么？咋就走了？”

他含含糊糊地說著什么有急事要回去。

然后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李書華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臉，拿毛巾把嘴角都快擦破皮了，一種柔軟的觸感還似有若無地留在上面，黏糊糊的，怎么都弄不掉。

臉盆架子上安了個小鏡子，平常沒太清理，上面糊滿干掉了的水漬。

他一抬頭就看到那里面的人，臉上一層薄怒，嘴邊被搓得通紅。

李書華不知怎的又想起剛剛要湊過來的那張嘴，小小的，粉粉的，好像還帶著點甜味。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舌頭蹭了蹭剛才被親的那邊嘴角，不太干凈的鏡子里映出同樣的動作，回過神來瞅見了，他氣得把毛巾往臉盆里一摔。

水濺出來，濕透了衣裳前襟。

作話：另一對副cp出來啦！

第十三章

方卿從城里回來，已經是傍晚，清水村卻沒有人家煙囪冒煙。

剛過清水河，就看見打麥場那里聚著一堆人，熱熱鬧鬧的，兩根粗壯的竹竿，撐起一大塊白底黑邊的布，上面一片亮光反出來，原來今晚放電影。

方卿想著回去也沒什么事，還得在外頭等著，于是就直接往麥場那邊去。

精神匱乏的年代，放電影是件大事兒，一說放電影，飯都顧不上吃，就往跟前去。

方卿到的時候，正好幕布上頭一顆五星，印著“八一”倆字，音響放在旁邊楊樹的粗枝桿上，配著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的背景音，人已經烏泱泱一大片了。

他只好站在最后頭，踮著點腳，伸頭往那邊看。

放的是，黑白片，一個改的，講軍旅中的兒女情長。

方卿專注看著，沒一會兒腳尖就踮得生疼，后脖頸也跟著發酸。

身邊多了個人也沒注意到，“方兒?！痹囂降穆曇?。

還有誰這么叫方卿？方卿一抬頭，果然是喬萬山，“哥?！彼⌒幕亓寺?，這么多人，他不那么怕了。

喬萬山看出他眼底的警惕，心里有些難受，“別怕，”他出聲安慰道，“累了吧，”他看到方卿剛才歇腳了，“俺架著你?！闭f著就蹲下去。

方卿驚得往后退了兩步，卻被喬萬山反手抓住褲腳，“別怕，上來?！?/br>
他看了看四周，左右身后都沒人，人都在他們前頭看電影呢，沒人轉過來。

方卿猶豫了一下，抬起了一條腿，喬萬山在前頭一手握著他腳踝，直到人爬上來，兩手扶著方卿大腿，穩穩地把人架起來。

前頭有幾個小孩子也是被大人這樣架著的。

可方卿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他扶著喬萬山的頭，坐在喬萬山的脖子上，視野開闊，整大片幕布都收在眼底，最前頭有人脫下鞋放在腳底坐著，有人坐在自己帶著的小板凳上，

他有點緊張，屏著呼吸，生怕前頭有人轉頭看到兩人這樣。

偏偏這時候喬萬山還叫他：方兒？”

他嚇了一跳，整個上身彎下去，肚子碰上喬萬山后腦勺，兩手去捂橋萬山的嘴。

熱熱的呼吸打到他手上，他忽地又想起那個夜晚來，也是這樣的氣息，包圍著他，令他害怕，他把手拿開來，喬萬山微微扭著頭，臉碰上他的大腿內側，春天衣服少，觸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