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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往上覷了一眼,想從陛下的臉色上得到點兒提示,卻不意看到皇后眼里閃過一道冷光——糟了!當著皇后的面送美女給陛下,這個……別這邊沒討好成,那邊已經把人得罪到死了!皇后是男人又怎樣?不可能有孩子,那陛下的寵愛就看得越發要緊的!眼下被元紹這么一問,上座四道目光同時射下來,奚王一時竟坐不住錦凳,從座位上出溜下來,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再次叩首:“老臣特來請罪……”“卿何罪之有?”“老臣………”花白腦袋顫巍巍貼在地面上,后方一襲彩衣無聲無息地跟著伏倒在地,衣袂一動,香風四溢,凌玉城幾乎是立刻就看到元紹輕微地皺了皺眉頭——凌玉城心有戚戚焉,他也很想喊人把帳簾打起來再扇扇風來的,草原民族不愛洗澡還喜歡大量用香料的習慣真要不得。那一頭珠翠在火光下看一眼都覺得晃眼,趕快把目光調轉回來對著奚王,“老臣,老臣教女無方,冒犯陛下……”“姑娘家的小心思而已,朕才沒空在意這種事情?!痹B擺擺手輕笑一聲。凌玉城微微低頭,這句話方才分明也聽過,這時候再聽一遍,怎么覺得明明每個字都一模一樣,偏偏語氣差這么多呢?陛下……您準備好了什么坑給奚王跳???“小丫頭也別跟著跪了,回去吧?!彪S意揮了揮手,下邊早有侍衛過來,半拖半挾地把人從地上拎起來,不由分說送出帳外。厚實的皮簾高高掀起,冷冽的清風帶著雪花撲打進來,凌玉城趕緊別過臉去:陛下我知道您也是嫌那丫頭過于污染空氣了,可您不要深呼吸得那么用力成么?少了一個人,帳中的氣氛立刻松快不少——僅就上座的兩個人而言。元紹往側面一瞥,見凌玉城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垂下眼瞼小口小口地品茶,肚里暗笑,對奚王說話的口氣也越發地從容和藹起來:“卿盡管放心,朕也是有女兒的人,小姑娘家看到人長得漂亮就昏了頭不算什么,朕總不見得令愛一般見識?!迸ゎ^看向凌玉城,話音里不知不覺帶了笑意:“你說呢?”“陛下一向寬宏?!鄙頌椤伴L得太漂亮以至于讓小姑娘昏了頭”的罪魁禍首,凌玉城臉頰繃得死緊,話語恭謹,聲音里卻是七分冷冽,三分怒氣,分明是一副就算元紹不追究,他也打算追究到底的態度?!巴鯛敺判?,陛下定會體諒王爺的舐犢之情?!?/br>說來說去,反正就是跟小姑娘一般見識太掉份,跟他這個老頭子計較就另當別論了對吧?說起來,這個烏龍事件碰到陛下心情好,也就笑一笑過去了事,反正陛下多一個妃子少一個妃子沒啥大不了的;但是對皇后而言……好吧,換了他也要怒氣沖天的,能看不能吃你還非往人鼻子底下戳是什么意思啊,明著踩人哪?奚王心驚膽戰地伏在地上,還沒想出話來為自己……辯解?上面并沒有一言半語責問;求情?同理可證也不是個好主意;頌圣?似乎倒是最安全的了,但是隔靴搔癢啊……元紹已經恍然大悟一樣加了一句:“是了,草原女兒熱情爽朗,一向就是看中了誰就不顧別的。朕還記得,是卿的……長女吧?看上了卿手下的一員大將,小兒女們連父母之命也顧不得,連夜私奔去了,害得卿上書請罪。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卿這些女兒們啊,還真是……哈哈哈哈……”——陛下您十幾年前的事情都記恨到現在么!奚王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時候元紹還沒登基,已經立了太子妃,選側妃選到他長女頭上。那時候打聽得詔書即將發出,他匆匆忙忙找了個借口把女兒嫁給手下大將,把一個遠房侄女送上去填數。此刻被元紹半開玩笑地提起來,奚王背后汗出如漿,伏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起。這一晚元紹口氣溫和從容,凌玉城冷著臉坐在旁邊寡言少語,偶爾冷哼一聲,一搭一唱,最終以奚王頻頻請罪,許下無數條件,并把幼子送到金吾衛做個侍衛作為結束。直到兩人更衣就寢,元紹枕上想來猶覺得好笑,低聲對凌玉城道:“那老家伙也有今天!虧得你和朕一個□□臉一個唱白臉,——話說回來,你之前怎么到門口了還往回走,要不是朕派人出來看,你打算什么時候才回來?”他不過是隨口一問,不料凌玉城沉默了頗長一段時間,百般不情愿地開口:“臣看到陛下在見人……怕不方便進來?!?/br>“這有什么不方便的?”元紹微覺詫異,“以前朕在見人,你哪一次不是在門口叫人報一聲的,不方便進來大不了在外面坐一會兒,怎么今天偏偏老遠就折回去了?”“……”之前的誤會實在丟人到不想提起。凌玉城悶悶地把自己在枕頭里埋了一會兒,直到肩上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才略略側了下身子,右手從枕頭底下拔了出來:“臣看錯了?!本痛碎]嘴,打定主意今晚絕對不再說一個字。“你看錯了?”背后悉悉窣窣,凌玉城不用回頭就知道元紹轉向里床,用胳膊肘半支起身子看著他,追問的聲音里更多的倒是興味而不是催迫:“你還能錯看成什么?朕不過就是召見奚王而已,哦,他還帶了他女兒……呃……”元紹的話音忽然中斷。不用更多的推斷,他就可以在想象中復制當時的情形:奚王已經奉詔入內,艷妝華服的年輕女子款款走向寢帳門口,與此同時,玄甲衛的馬隊正好拐了個彎,凌玉城在部下簇擁中遠遠抬起頭來……如果只是一個人,凌玉城估計也就是付之一笑,轉身就走??墒?,在部下環繞中親眼看見這一幕,然后,面對周遭小心翼翼的同情眼神……想到凌玉城那一瞬間的屈辱難堪,元紹幾乎連呼吸都停頓了一拍。“你……”本能地向那個背對著他側臥的人伸出手去,卻在伸到一半時無力垂落,脫口而出的安慰也變成了嘆息,“你……”“臣只是看錯了?!敝浪氲搅苏_答案,凌玉城的回答卻不帶任何難過或者憤怒的情緒,出乎意料地冷冽而鎮定,“現在想起來,當時我如果再冷靜一點,明明應該能看出事情不是第一眼以為的那樣。最起碼,奚王的侍衛不可能一直等在門口?!鳖D了一頓,略微揚起一點的聲音里,莫名地帶上了一絲冷笑,“居然只看到自己臆想的東西——這要是在戰場上,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你??!”聽了這么一席能把任何安慰拒之門外的剖析,元紹抬起的手掌終于落到凌玉城頭上,狠狠揉了兩把,披散的黑發在他掌下沙沙作響:“以后不要想這么多。有你在身邊朕怎么會……”想了想,還是把“找別的女人”吞回了肚子里,“朕怎么會讓你難堪?”掌心的觸感一如既往的細柔,印象中,凌玉城頭發一向扎得嚴整,只有在就寢時才散在